青唯瞧見他這個眼神,立刻了悟,她問“小夫人,孫縣令最后除了給你一匣金子,還給了你什么”
“只有一匣金子,再沒了。”余菡道。
謝容與看章祿之一眼,章祿之會意,三兩步搶出門去,余菡本來就在氣頭上,見狀,猜到章祿之想拿自己的匣子,不管不顧就要追出書齋,無奈卻被一名玄鷹衛制住,破口大罵道,“你們、你們這些當官的,平白拿人錢財,真是黑了你們的心肝肺”
五年時光付之東流,數載的陪伴,她什么好都沒落著,好在得了一匣子錢財,她可不能舍它予人
章祿之很快回來了,他脾氣急躁,耐不住將金錠子一一拿出,將木匣翻倒,徑自往地上倒去,余菡忙掙開玄鷹衛,撲過去接,將金錠子一塊一塊攏在絹帕上,像是要攏住她這些年錯付的年華。
木匣子空空如也,看上去什么異樣都沒有,章祿之屈指敲了敲,隨后狠狠往地上一砸。
“啪”一聲,木匣子裂開,底板錯位,竟是隱隱露出一道暗格,衛玦眼疾手快,玄鷹刀出鞘,鋒利的刀芒不偏不倚地撬開底板,露出里面一塊完好無損的,鏤有紫荊花的木牌,與李氏那一塊一模一樣。
余菡瞧見這塊牌子,攏金錠子的動作頓住了。
這不是適才他們爭論不休的牌子嗎不是主子夫人說,那塊可以保命的牌子嗎
怎么會在她這里呢
茫然中,她的耳畔忽然回響起適才蔣萬謙說的話,“他說他對不住你,說你一個原本該跟著戲班子走四海的戲子,被他拘在一個莊子上,陪了他這么多年”
她垂下眼,重新地,慢慢地歸攏好她的金錠子,可這片金燦燦晃得她眼花,莫名像是瞧見孫誼年說這些話時,臉上那副慘然的笑,像是他每回在她的溫柔鄉里醉生夢死以后。
讀的圣賢書,做的父母官,可惜因為一樁錯案走岔了路,竹固山一場血戮后,他在后山壘起一方衣冠冢,也將自己的生念葬了進去,從此成了行尸走肉。
可行尸走肉也是人,到底還是貪戀那么一點溫暖,五年的陪伴多少在他心上烙下了印痕,未必是愛,可能就是單薄的為人之情。
讓他最終把這塊護身符藏進了她不會舍去的金匣子里。
他能做的不多,這已是他所能回報的全部了。
衛玦拾起名牌,呈給謝容與“虞侯。”
謝容與接過,掃了余菡三人一眼,“將他們帶下去,明天一早,讓他們重新口述一份供狀。”
“嘉寧二年中,重建洗襟臺是由禮部祠部的一名員外郎率先提出,在朝堂上引起水花,當時大多數朝臣反對,官家問過老太傅后,以一句再議壓了下去。及至嘉寧三年初,以章鶴書為首,一共八名大員再度奏請重建洗襟臺,其時贊成與反對各半,兩邊相爭不休,又一月,贊成者近六成,官家于是首肯,并承諾吸取昭化十三年洗襟臺坍塌教訓,重新徹查當年未定案件”
夜幕初臨,書齋中的人一個未走,衛玦立在書案前,將洗襟臺重建的緣由重頭道來
“其年春,由大理寺、御史臺欽差領行,去往陵川、岳州等地追查當年嫌疑人,并將罪行重者押解回京,其中就包括了何氏一案中的關鍵證人崔弘義。而何氏傾倒后,替換木料、囚禁藥商,哄抬藥價的罪行告昭天下,引起士人憤懣,為安撫士人,朝廷終于一致達成重建洗襟臺的決定,于今年開春從各軍衙抽調衛隊派往陵川,并由工部侍郎小章大人,御史臺張大人前往督工。”
衛玦說到這里,頓了頓道“自然官家最初答應重建洗襟臺是被迫為之,彼時官家處境十分艱難,唯有答應重建,才能換來玄鷹司復用,爾后,也只有總之,追本溯源,拋開最初名不見經傳的禮部員外郎不提,洗襟臺的重建,朝堂上是以章鶴書為首提出來的。”
謝容與知道衛玦略去不提的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