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疏錯開她的目光,“這些事與你無關,你勿需猜測。”
“官家不是想讓我給一個答案嗎怎么我眼下說了,官家卻不肯聽了還是官家希望你我永遠這么下去,永遠隔著一道涇渭分明,不知所謂的界限”
“如果因為朕疏離待你,冷落了你,所以你有不滿,朕不怪你,朝中政務龐雜,有的事朕不方便與你說,但無論如何,這些都不該是你瞞著朕你有身孕的理由,朕只是希望你在做一個皇后的同時,還能記得你是朕的妻。”
“但是我做不到。”章元嘉道,“官家想要一個得體的皇后,那么我就得體到底,官家想要一個結發妻,那么我們為何不能像從前那樣與官家無話不說”
章元嘉望著趙疏,“你我一起長大,能嫁給官家,就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愿望。洗襟臺坍塌那年,官家消沉得像變了一個人,那時我無時無刻不盼著能早日與官家完婚,我想有我陪著官家,官家總能漸漸好起來的。大婚之日,官家掀開我的蓋頭,我沒有在官家臉上看到笑容,我又安慰自己,官家只是剛做了皇帝,被朝政壓得太累了,一切會好轉的。可是幾年過去了,我與官家除了不明因由地漸行漸遠,絲毫不見任何起色。”
“官家不是想知道我為何瞞著你孩子的事么”章元嘉說到這里,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很淡的苦笑,“是,不想讓官家分心,謹守做皇后的本分,都是我搪塞官家的借口。我就是故意瞞著的,最親密無間的人對自己忽然失了信任,無論如何都換不來一個解,這樣的滋味我嘗了幾年,我想讓官家也嘗一嘗”
她說著,嘴角的苦笑變作冷笑,“一個位高的名門外戚,就這么讓官家忌憚么,還是帝王心性從來如此”
“章元嘉”趙疏冷聲打斷,“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章元嘉卻不理會他,徑自把要說的話說完,“還是帝王心性從來如此,忌憚生疑,猜忌生瘡,站在人間無法企及的高處,冷熱亦不是常人能體會的了。我從前以為官家會不一樣,平心而論,官家只是凡人,到底不能免俗,問鼎九重云上,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心懷赤誠的皇太子了。”
這一席話說得太狠太寒人心。
殿外太醫寫好藥方,剛欲呈進內殿給趙疏過目,聽到這一席話,膝頭不由一軟,徑自跪在冰涼的地上,等著帝王雷霆之怒。
可出乎意料地,他并沒有等來嘉寧帝的怒火。
趙疏在聽完這一番話后,目光先是震詫,隨后轉為茫然,最后他垂下眸,眸中的深靜里染著幾許無能為力的傷惘。
可能是他太溫和了吧,連長相都是適宜的清秀俊雅,尤其待她,他從不會真正動怒。
他只是覺得無能為力,他覺得自己沒辦法解釋這回事。
他該怎么說自己對她的疏離,并不源于帝王猜忌,而是源于多年前那場天塌地陷,源于一個必踐的諾,不僅僅是對父皇,還是對自己。
而她秉性至潔,如果知道了這一切,該怎么接受
趙疏覺得茫惘,好看的長睫在下眼瞼壓下一重深影,這一路真是獨行踽踽啊,連他以為最親密的人也被他親手推去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