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封原來信上說過了,岑雪明失蹤前,和一個洗襟臺下幸存的士子有接觸,這個士子叫作沈瀾,后來因為傷重不治,不幸在昭化十三年的八月故去了。
章庭道“這個沈瀾家中是做字畫買賣的,早年中過舉,被遴選登臺不怪,身上并沒有可疑之處。”他說著,一雙狹長的眼直視封原,“說起來,岑雪明也是在洗襟臺坍塌不久后失蹤的,將軍又著力查這個沈瀾怎么,難道岑雪明的失蹤,與洗襟臺有關系”
他稍稍一頓,“眼下小昭王也在查洗襟臺坍塌內情,將軍不如去問問殿下”
封原被章庭這么一噎,一時間簡直不知說什么好。
他知道章庭這話只為試探,倒不怕他跟玄鷹司那邊漏了風聲,只是這么藏著掖著的,實在太難辦差了。
他左右為難,張嘴“總之,反正,大概”了半晌,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閉了嘴,掀簾朝車窗外看去了。
很快到了官邸,兩人剛下了馬車,只聞一陣疾馬橐橐之音,一人策馬從巷口趕來,到了近前下馬,對章封二人各一拜,匆匆道,“將軍,借一步說話。”
卻說此人姓杜,領著七品致果校尉的銜,乃封原的手下,此前封原不在,陵川這邊的差事都是由他辦的。
封原跟杜校尉步去一邊,俯身聽他耳語了幾句,臉色大變“你說什么”
他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朝章庭那邊看了一眼,走得更遠了些,壓低聲音問,“怎么回事,侯爺中州的私宅布防嚴密,四景圖怎么可能被盜”
杜校尉道“消息確鑿無疑,想來岑雪明的確與沈瀾合同留下了證據,證據的關鍵應該就在被盜的四景圖上,侯爺知道了心急如焚,還請將軍立時想法子應對。”
封原問“確定四景圖是小昭王派人盜的嗎”
“除了小昭王,沒人有這樣的神通。”杜校尉道,“玄鷹司雖然沒有動作,但不知將軍可知道,小昭王去年娶了一位夫人,此人化名崔氏,實則姓溫,正是筑匠溫阡之女,名噪一時的岳小將軍就是她的師父,她的身手極高,去年僅一人帶著十數死士,便能劫京中城南之獄,中州私宅那邊的人反應過來,說或許盜取四景圖的人正是溫氏女。且此前左驍衛那邊也似乎在陵川發現了溫氏女的蹤跡,后來不知怎么不追查了,應該是被小昭王庇護了起來。”
杜校尉說著,憂急道“將軍,怎么辦啊如果四景圖真的在小昭王那里,玄鷹司先我們一步找到岑雪明留下的罪證,后果不堪設想。”
封原擰眉深思一陣,沉聲道“此事尚不確定,我們先不要亂了陣腳。再說小昭王是局外人,能從四景圖上看出什么還兩說,他手上的線索未必有我們多,不一定就比我們先找到姓岑的。”他稍一頓,“這樣,我這邊還是按照計劃來,先跟章家這位少爺一起查岑雪明和沈瀾,你去找五公子,讓他去小昭王那邊打聽消息。”
“五公子”杜校尉稍稍一怔,“將軍的意思是,曲五爺”
他很快道,“不行,五爺就是個紈绔子弟,正經的忙根本幫不上,侯爺的事他一概不知,跟他說了他也未必懂,不攪合就算不錯了,哪能指著他”
封原道“眼下哪里是讓他正經幫忙,就是讓他攪合的。他這五年與小昭王交情甚篤,先頭幾次辦砸差事,哪回不是小昭王幫他收拾的爛攤子,朝廷不處置他,是看在侯爺的顏面嗎看的都是小昭王。五爺是個講義氣的人,他二人關系這么好,小昭王卻派自己的手下到他自己家里偷東西,你說這口氣他能咽得下去嗎咽不下去他就得鬧,你就讓他跟小昭王鬧去,你只要從旁聽一聽,就知道四景圖究竟在哪兒了。也不怕他這一鬧四景圖的下落傳了開去,只要小昭王拿不住證據,一切都是白搭。”
杜校尉明白了,這差事好辦,激怒曲茂就成。
事不宜遲,他立刻道“將軍好主意,那屬下這就去辦了。”
曲茂今日起得早,尚趕得及吃午膳。
上溪案結,他眼下在東安已沒什么差事了,按說早該帶著一干巡衛回柏楊山駐扎,可天這樣熱,他去了洗襟臺那邊,哪還有官邸的好日子過東安府那個府尹近來巴結張遠岫,成日往官邸里送冰,他跟著沾光,涼快得哪兒也不想去,連白水湖畔的汀蘭澗也懶得光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