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鶴書雖掌軍務,樞密副使卻是個文差,等閑是不離京的,父親卻在這個時候趕來中州,這說明了什么
章庭不安的感覺愈盛,心上一塊危石搖搖欲墜,只覺得一刻不弄清此事,那危石就要將他砸得血肉模糊。他想起封原適才欲言又止的模樣,立刻對扈從道“備馬,我要去見封原將軍。”
封原正在趕去蒙山營的路上。
他被曲茂鬧了一通,心中其實也躊躇不安,是故路上走得并不快,剛出城不久,只聽身后傳來疾馬馳奔之聲,竟是章庭打馬追上來了。
暮色將合,章庭很快勒停馬,開門見山,“封原將軍,我想知道實情。”
封原咋舌,“什么什么實情啊”
駿馬在原處徘徊了幾步,章庭緊盯著封原,“你來東安,就是為了找岑雪明的對嗎如果我所料不錯,小昭王眼下也在找岑雪明,你們為什么要跟小昭王對著干當年洗襟臺的坍塌,是不是跟你們有關系還有,我父親他是不是也攪在這案子里頭”
封原被章庭這一連串的詰問逼得無可奈何。
曲不惟叮囑過他什么都不要和章庭說的。
可這個章蘭若又不是三歲小兒,隨便瞞一兩句就過去了,他是工部侍郎,浸淫朝廷年歲已久,一點風吹草動就能看出端倪,眼下再被曲停嵐這么攪合一通,該聽的不該聽的灌了一耳朵,哪里還糊弄得過
封原心中狠狠一嘆,也罷,那就繁事簡說吧,“其實真計較起來,這事跟章大人關系不大,當年朝廷不是修筑洗襟臺么,章大人手上意外有了些登臺名額”
章庭從城外回來的時候,夜色已至。
他忘了是怎么打馬回的官邸,也忘了自己是怎么下的馬,門前的扈從相迎,他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有聽見,腦中浮響的全是封原適才跟自己說的話。
封原說的其實很簡單,他甚至沒多提幾句上溪的案子,只稱章鶴書當年通過一樁事故,意外得了些洗襟臺登臺名額,后來曲不惟生了貪念,臨時起意賣了三四個名額,爾后被章鶴書阻止。眼下小昭王追查洗襟臺坍塌緣由,不慎把此案掀了出來,曲不惟想要抹去罪證,是故章鶴書才讓他幫忙。
封原還說,不管是章鶴書還是曲不惟,他們并不希望洗襟臺坍塌,而是盼著這樓臺能建成的,否則從他們手上流出的登臺名額該怎么辦呢。
封原的言辭雖隱晦,可章庭還是聽明白了。
明白得他甚至一點都不敢往深處想,不敢想竹固山的山匪是怎么死的,經自己之手處置的上溪暴亂之案又是因何而起。
他也不敢往屋子里走,他覺得那些被他隨手擱在手邊的卷宗通通化成了附身纏人的妖鬼,要把他拽著墮入一場夢魘。
他只好立在院中,想著,不管怎么說,還是先去一趟中州,親自問過父親。
或許封原是騙他的呢或許父親跟洗襟臺一點關系也沒有呢說不定父親也被蒙在鼓里呢
他始終還是相信父親的。
“蘭若。”
章庭也不知是在院中立了多久,直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喚。
章庭深吸了一口氣,回過身,眉目間的情緒便已掩去了,“忘塵有事”
張遠岫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身邊還跟著白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