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容與把茶盞往一旁放了,傾下身來,“石良,這位來為岑雪明收尸的中州官員,最后究竟去了哪兒”
“還是不肯說是嗎”謝容與見劉掌事和陶吏的臉都快貼在了地上,雙肩瑟瑟顫動,牙關卻咬得緊,“你以為你們瞞下去,就能保住這礦上所有人的性命,封原帶了多少人來,玄鷹司又來了多少人,你們沒瞧見嗎”
謝容與的語氣不溫不火,“其實你們也沒大錯,礦上條件如此,許多事都迫不得已,不過,規矩既然壞了,朝廷自然要追究到底。劉掌事,你除了是這礦上的掌事,還是脂溪鎮的鎮長,你以為這么多官兵到礦上,只為拿監軍和流放犯么,鎮上礦工一個也跑不了。實話實說尚能將功補過,本王能不能法外容情,就看你肯不肯開口了。”
謝容與這一番話恰好說到了劉掌事的痛處。
他除了是礦上的掌事,到底也是脂溪鎮的鎮長,那么多的生計都指著他,如果出了事,鎮上那些婦孺還怎么活。
再說,小昭王是怎么知道礦工們也卷在這場事端里的
“罷了。”劉掌事一咬牙,“我說。”
正午日頭正盛,營地的一間帳子后簾一掀,抬出一具尸身,尸身被白布蓋著,上頭滲出斑斑血跡,一名兵衛立刻上前,掀開白布一看,隨即擺擺手,壓低聲音道“抬走吧,仔細別被人瞧見。”
抬尸的稱是,快步去林間處理尸身了。
不一會兒,封原過來了,兵衛立刻上前稟道“將軍,剛死了兩個流放犯,后頭的就繃不住開始招了,不過他們說得顛三倒四的,看樣子知道得都不太全,拼湊一番,大致能拼出真相。”
封原點點頭,大步走進帳中,拿起案上的供詞看了一眼,徑自就問“蒙四究竟是怎么死的”
沒有秘密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流放犯看著接連已有兩人受刑而死,早就想招了,眼下聽封原又問一遍,其中一人道“回官爺,蒙四他他是開礦死的。”
“這個蒙四,根本不是死于饑寒,他是開礦死的。”
“開礦死的”
“正是。”劉掌事道,“殿下可能對開礦的步驟不熟悉,這礦山的礦,不是拿鐵鍬鑿鑿就有的,如果礦藏在深山之中,就需要炸山,就是拿火藥把山巖炸開,淌出一條火路來。礦上有的地方存了油罐和硝石,就是為了這個。
“尋常炸山開礦,只要把火藥放在開礦點,然后在遠處引燃火繩就行了,不過說著簡單,實際上卻有很多困難,比如為防引發山火,火繩不能太長,比如有時候炸山會引發山體崩塌,人離得再遠,都會遇到危險。所以朝廷司礦署很早就出過規定,但凡開礦炸山,都得由有經驗的礦工親自帶隊。但是再有經驗的礦工,一旦遇到礦難,也是躲不開的,是故早年因為炸山,礦上死過不少礦工。說回蒙四”
“這個蒙四,剛來礦上的時候話很少,我們同來的幾個,只知道他是個半瘋的瘋子,沒看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囚犯受不住酷刑,招供道。
“可能是礦上的日子太苦了吧,到了三年前,就是嘉寧元年的那一年,有一天夜里,蒙四忽然對我說,他不想在礦上呆下去了,在這里生不如死。我當時還以為他在開玩笑,誰知道隔一天,他就去找監軍,說什么他不是蒙四,他的真正身份是一個朝廷命官,因為有人要殺他,他才頂替了蒙四來到礦上。”
封原聽到這里,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