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溪礦,內山林間。
子時三刻,幾名官兵從巖洞出來,對參將稟道“大人,洞內已經收拾妥當,可以請小章大人和曲校尉住進去了。”
參將心不在焉地“嗯”一聲,“讓人去傳話吧。”
曲茂在山中尋了一整日都沒尋到合意的地方,到了夜里,只能先回白日里路過的巖洞將就一番,這巖洞是存放油罐的,條件雖簡陋,已是這山間幾個儲物洞中最好的了。曲茂嫌累,讓人背著自己在后頭慢慢兒走,眼下巖洞中床架好了,艾草也熏過了,他人還沒到呢。
官兵應諾離開,參將目光重新往遠處移去,今夜礦山那邊一直不平靜,眼下三更都過了,山上還有火光,參將直覺這火光是因岑雪明遺留的證物而起,只是他今天一天都跟著曲茂在礦外山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正思索著,忽見山下有幾人縱馬過來,參將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常跟在封原身邊的邏卒。
林間還有礦監軍,參將小心避開他們,到了山腰,問迎面而來的邏卒“怎么樣了”
邏卒半句不廢話,徑自把封原是如何從流放犯口中問出礦山埋著罪證,又是如何與小昭王起了沖突說了,末了道“岳小將軍和溫氏女狡猾多端,兩人合力,居然拖住了我們近一半兵馬,將軍被這二人耽擱了一個來時辰,就怕小昭王已經找到岑雪明留下的東西了。”
參將又往礦山那邊看一眼,明滅的火色中,隱約傳來喧囂之聲,他稍作思量,“找到東西未必,玄鷹司的人數只有我們的一半,如果小昭王手里有東西,一定會立刻召集人馬撤出礦山,他既然沒有這么做,說明他手上還是空的。”
可是憑玄鷹司之能,這么久了什么都沒找到,這究竟是為什么呢參將想不出,他道“你回去告訴將軍,先機雖失,還能后發制人,莫要說小昭王手中沒有證據,就算他已經拿到了岑雪明的遺物,我們的兵馬多,只要能把玄鷹司困在山中,一切就還有轉機,只是這樣一來,將軍就不能有一絲心慈手軟,必要時”
參將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并手在身前微微一斬,“必須下死手。”
這參將跟了封原數十年,封原對他十分信任,如果說封原是軍中的矛,參將就是眾兵卒心中的定心丸,脂溪礦山這一遭,封原能和小昭王相持到今日,參將可說是功不可沒,邏卒自然把參將的話奉為圭臬,“屬下記住了。其實將軍也是這個意思,將軍之所以遣屬下過來,就是因為”他四下看了看,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將軍在山上找到了一些炸山用的油罐與硝石,想著實在不行,一不做二不休”
他湊到參將耳邊,吐出幾個字“連人帶山一起,炸了。”
參將聽后,沉思片刻點點頭,“也好,如果我們不能先找到東西,把東西毀了也不失為一個法子,至于有多少人陪葬,這就要看天意了。”
他想了想道,“儲存油罐與硝石的巖洞在這邊山里,你們在礦山找到的那些,應該是礦監軍數日前搬過去的,這樣也好,屆時山體崩塌,玄鷹衛被埋在山里,事后可推說是監軍意外引燃火繩所致。你帶話給將軍,引燃火繩前,先以小昭王窩藏罪犯為由,給他扣一頂包庇的帽子,讓礦監軍不敢摻和進來。”
邏卒稱是,“也請大人穩住礦上都監,千萬莫讓他覺察了今夜異樣。”
事不宜遲,邏卒說完便走,參將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又喚住他,“你讓將軍派人盯緊玄鷹衛,小昭王這么久沒找到東西,說不定那東西根本沒藏在礦山之中,到時我們山也炸了,人也殺了,東西卻在別處出現,今夜的功夫豈不白費”
邏卒道“屬下記得了。”言罷很快下了山,打馬往礦山而去。
參將看著邏卒的身形在夜色里淡成一抹虛影,深深地吐了口氣,剛要回巖洞,一轉身,不經意竟與章庭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