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昆德身后的門虛掩著,曹昆德招了招手,讓墩子撤開,很快,昨日那個穿青裳的小姑娘就出來了,她再度去了山間的殘垣之上,和幾日前的他一樣,跪在廢墟之上,拼命挖著什么。
曹昆德慢慢靠近,“孩子,你在找什么呢”
“我阿爹。”過了許久,青唯才道,“我阿爹被埋在下面了。”
她說這句話的一瞬間,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或許是溫阡再也回不來了,或許是辰陽山中匆匆一別,便是她和父親的最后一面,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接連不斷地砸在手背上,眼前的石塊沙土上,可是她整個人是無聲的,抬袖揩了一把雙眼,又繼續往下挖,手指上遍布血痕。
這一刻,張遠岫忽然覺得同病相憐。
曹昆德于是回過頭,看了張遠岫一眼。
張遠岫看懂了曹昆德眼神,他好像在問,“現在,你覺得這座高臺坍塌,是她的過錯嗎”
你想得太簡單了,有一天你會懂的。
后來的確漸漸懂了,他開始明白,洗襟臺的坍塌,是因為有人偷換了底層梁柱的木料,以至樓臺根基不穩,支撐不了許多登臺之人。
他甚至開始明白這座樓臺的坍塌,本不應該怪到一個人的身上,有人借此牟利,有人居心叵測,甚至樓臺的建與不建都在兩可之間。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即便找到了偷換木料的罪魁,即便查清了一切真相,哥哥便能回來嗎
每每夜中入夢,他總能看見將赴陵川前,那個立在院中,躊躇滿志地說著“柏楊山中,將見高臺入云間”的張正清,看到那個在每年士子投江的忌日,帶他跪在父親牌位前,教他說“江水洗襟,白襟無垢”的兄長。
張遠岫遺憾的只是,到了最后,張正清都沒能如他所愿見到那個“高聳入云”的洗襟臺。
也許是遺憾太深了吧,后來不知怎么,這個樓臺入云間的夢,便從張正清的夢,變成了張遠岫的夢。
他想,他要幫哥哥完成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