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不出三日,寒食節剛到,那梅花就開了,新鮮的梅色映著一段日光,叫人瞧了心情開闊,怡嬪在一旁打趣說,“等這梅花謝了,小皇子也該出生了,宮里這樣無趣,多了個小娃娃,姐妹們可有樂子找了。”
章元嘉笑道“若知道你這樣會逗悶子,本宮該早些召見你們,前些日子本宮總是歇不好,人也憊懶了。”她說著,四下看了一眼,“可惜蕓妹妹總不在。”
章元嘉口中的蕓妹妹便是落芳齋的蕓美人,前些日子因為家里出了事,在宮里哭了一宿的那個。
她的父親是太仆寺的林少卿,嘉寧元年她就進宮晉了美人,章元嘉性子柔和,與這宮里的老人兒相處得都好。
可能是有身孕的緣故,人說悵惘就悵惘起來,近幾日章元嘉在眾人跟前提了好幾回蕓美人,怡嬪幾人知道皇后心善牽掛姐妹,想著左右那蕓美人又沒被牽連降罪,不過憂思生疾,便陪皇后過去瞧一眼,解了她的愁思也是好的。
蕓美人的落月齋就在附近,到了跟前,院門口的內侍連忙迎上來道“皇后娘娘萬安,院子里住的這個近日身上染了疾癥,娘娘身懷龍子,不能讓她沖撞了娘娘。”
不等章元嘉開口,怡嬪就道“什么沖撞不沖撞的,蕓妹妹身上的病癥本宮知道,那是心病,就是要見人才能好呢,娘娘擔心蕓妹妹,不過想進去看一眼,也要被你這碎嘴子攔著。”
“正是了。”一旁的褚貴人也附和,“今日是寒食節,后宮的姐妹往年這個時候都是聚在一塊兒,大不了我們陪著娘娘進去,便是心病也有病氣,我們也幫娘娘擋了。”
“這”小黃門聽了這話,卻是猶豫。官家讓人傳話的時候,只說不讓蕓美人去見皇后,可沒交代皇后來了要硬攔,再說硬攔他們也不敢,后宮的人瞧在眼里,皇后可是官家的心頭肉。
小黃門正是左思右想,便聽章元嘉柔聲道“本宮是個喜團圓的人,適才褚妹妹說得不錯,往年這個時候,后宮的姐妹都是聚在一起的,本宮日前聽蕓妹妹啼哭,心中擔心,不過想進去陪她說兩句話罷了,公公若不放心,在一旁瞧著還不成么”
小黃門只是個位卑的內侍官,哪里當得起章元嘉這話。
他想著怎么說還有這么多娘娘在,再不敢相阻,由章元嘉與眾人進去了。
落芳齋不大,蕓美人就歇在內院的寢屋中,她的確得了心病,不過一月時日,本來豐腴的人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聽到外頭有紛亂腳步聲,還以為是下頭的婢子送藥湯來了,本要喚人輕點聲,朦朧間睜開眼,入目的竟是一襲金絲鑲邊褖衣,她驚得坐起“娘娘,你你們怎么來了”
后宮姐妹和睦,沒什么勾心斗角,怡嬪幾人見蕓美人消瘦成這樣,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要不是皇后娘娘執意來見你,我們竟不知你病成了這樣。”
蕓美人聞言不由詫異,章元嘉執意來見她
在這樣的時候
章元嘉對上她的眼神,淡聲道“你們去外頭守著吧,本宮有幾句話想單獨對蕓妹妹說。”
眾人只當是皇后要說體己話,應一聲是,很快出去了。
章元嘉又道“芷薇,你也去院外。”
寢屋中只剩章元嘉與蕓美人兩人,章元嘉在榻邊坐下,默了片刻,說道“你父親落獄后,你母親病了,家中上下一夜間走的走,散的散,你哥哥為了給你母親買藥,日前不慎受了傷,好在救回來了。眼下你母親和你哥哥都好,京兆府得了昭王的令,已幫著安置了。本宮能打聽到的只有這些。”
蕓美人垂下眼,半晌,苦笑了一聲“皇后都知道了。”
章元嘉一下握住她的手“是,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也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好嗎”
不待蕓美人回答,她很快又道,“早前林少卿落獄,你能這么快得到消息,連夜去央求官家,說明你很清楚宮外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朝院外看了一眼,低聲道“我這些年太糊涂,身邊被我父親安插了眼線卻渾然不知,直至近日刻意試探,才覺察出來,官家因此對我失了信任,什么都不告訴我,我不怨他,但我不想聽我父親的一面之詞,求你告訴我,小昭王在陵川究竟查到了什么,我哥哥為什么一直不回來,是不是因為我的父親還有洗襟臺的坍塌,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