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苦笑一聲,“洗襟臺一塌,一切都變了。那些買名額的人,最后沒能登上青云臺,愿望落了空,還賠了人命和銀子,一定會鬧的。他們只要一鬧,什么都完了。罪臣不是個好人,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滅口,罪臣也的確這么做了。罪臣找到岑雪明,讓他立刻借由剿匪的名義,滅口竹固山的山匪。其實罪臣當時只想滅口那幾個山匪頭子,但是當夜生了點意外,山上的二當家和幾個山匪不在,有人懷疑他們是報信去了,二當家回來以后,索性全殺了。
“可是這樣還不夠,那些幸存的士人怎么辦,他們的家人怎么辦,罪臣不可能無休止地殺下去,紙包不住火的,罪臣只好找到了章鶴書”
“殺是殺不完的。”章鶴書淡淡道,他似乎早想到了應對之策,并不顯得慌張,“為今之計,是得想個法子讓他們閉嘴。”
“如何閉嘴人死了,他們的愿望落空了,難道我把銀錢賠給他們,他們就什么都不會對外說嗎”
“自然不是賠銀子。你賣名額有錯,他們買名額就沒有錯嗎你情我愿的買賣么。再者說,難道洗襟臺塌了,他們的愿望便不用實現了蔣萬謙就不必光耀門楣了沈瀾就不想和女兒團聚了你可別低估了人的欲望,有時候,那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只要你拿出足夠的誠意,讓他們相信你日后會再度助他們登上青云臺,他們便什么都不會說。”
“我如何讓他們相信我又有什么本事讓這青云洗襟臺重建”
“重建洗襟臺這事你不必管。至于如何讓他們相信,”章鶴書笑了笑,“只需要給一個信物就夠了。”
“這個信物就是士子名牌”謝容與問。
“不錯,就是名牌。章鶴書說,因為士子登臺是為了紀念滄浪江的投江士子,所以他們的名牌上,用了咸和十七年進士牌符上的紫荊鎏金花紋,這個花紋是特制的,等閑仿不來,不過名牌鑄制的時候,鑄印局的官員跟他閑話,說類似的名牌他們以前做過,昭化年間,有幾個地方的舉人牌符花紋跟登臺士子的名牌一樣。章鶴書說,他已經找好了匠人,只要能拿到同樣花紋的舉人牌符,就可以做出空白士子名牌。他親自聯系了岑雪明,讓他用空白名牌作保,許諾以一換二,讓蔣萬謙等人閉嘴。
“岑雪明太聰明了,他知道章鶴書把這事交給他去辦,就是為了在事后將他滅口,所以他背著我,聯系沈瀾,在四景圖上秘密留下線索,隨后消失得無影無蹤。罪臣找了他許久,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冒名頂替囚犯,將自己流放去了脂溪礦山,后來也不方便再找了”
洗襟臺坍塌,昭化帝一病不起,朝政動蕩文士息聲,大權旁落在了百年不敗的世族手里,其中尤以幾個掌兵的將軍為首,滿朝文武各自站隊爭搶不休,朝堂渾濁不堪,今日東風壓倒西風,明日西風又壓倒東風,而那個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因為洗襟臺的坍塌大病一場,回京后閉門靜養半月,此后第一樁事便是到大殿上請辭,他說自己老了,不堪大任,愿去慶明的山莊長居。
昭化帝沒法子,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幾,只能扶何氏、幫章氏,為實權已被瓜分殆盡的趙疏保駕護航,隨后于昭化十四年的秋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