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到了最后一面,母親躺在搶救室中,已經冰冷。然后護士便把人打包,用平車推到一樓。
療養院沒有太平間。
只能送去綜合醫院的太平間或者直接去殯儀館。
方濘只記得當時哭著追在后面,通過了這扇門。
不過三階石灰臺階。
他一個踩空摔倒在地上,看著裝著母親遺體的袋子被抬上車,伴著汽車轟鳴聲漸漸遠去。
那天,他哭得很大聲。
之后便是葬禮。
外公得到女兒去世的消息當場進了醫院。
只剩方濘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靈堂里。
旁邊誦經聲,音樂聲,方濘木訥地站在靈柩旁,過來一個吊唁者,就被管事按著鞠一個躬。
終于看到了多日不見的父親,方濘臉上掛滿了淚痕睜大眼想努力抓住父親的衣角。
方父只是瞥了一眼,深深皺眉,冷冷甩開他的手。
這件事方濘記得很牢,直到現在都能在腦海里絲毫不差地重現出讓他心碎的那一幕。
從此之后方濘便很少和方父聯系。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在成年之后和方家斷絕關系。
可惜事與愿違。
方濘思緒飄著。
不遠處傳來了汽車馬達的聲音。
方濘轉過臉,抹了抹濕潤的眼角,樓上的聊天聲已經淡去。
他揚起頭,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員工電梯響起,嘩啦一聲打開,里面勤雜工推著一車臟床單被單出來。
“方濘”勤雜工張叔從建立開始就一直在這里工作,平時還喜歡陪方濘外公聊聊天。
“你外公他剛剛醒過來了,正吵著要找你。”張叔把推車推到門口,一輛小面包車駛過來,是外包清潔公司。
“我知道了。”方濘微微低頭淡淡道。
說完轉身快步走上樓梯。
病房里很安靜。
窗簾半拉著,陽光懶懶地撒進來。
一只海鳥站在窗臺上,歪著頭好奇地看著房間內,聽到輕微的門響便撲棱著翅膀躍到隔壁樹枝上。
這個窗臺偶爾會有人投放食物,有時候是水果,有時候是面包。
老人睡在病床上,側著臉看著窗外的風景。
“外公。”方濘輕喚了一聲。
老人緩緩轉過頭,滿是褶子的臉上,茫茫然露出微笑“來了啊。”
“嗯。”方濘走過去,坐在病床前。
“萱萱啊。”老人眼睛里充滿著痛愛之情,“那個男人又來了。”
方濘心里一緊。
不知是阿爾茲海默病又犯了,還是鎮靜劑的副作用,外公竟然不認得他了。
老人嘆了口氣,認真道“萱萱啊,我不同意,你是知道的。”
方濘握住老人的手,乖巧地點點頭。
“我知道。”
方濘小時候聽母親講過,父親的浪漫追求以及外公的全力阻止,父母的愛情就如同童話故事一般。
事實證明童話就是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海島單純又美麗的公主并沒有得到幸福,而是被迫離婚,最后郁郁而終病死。
外公的眼光毒辣。
早已看穿了一切。
“萱萱,聽爸爸的話,不要再見他了。”老人細細執著方濘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事事以自己為先,這種人靠不住的。”
方濘默默點頭。
方父極度自私,他早就知道了,當初與母親一見鐘情,匆匆結婚。
母親身體不好,不能去云城,方父就隔一段時間來一次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