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當有了一點點秋意,秋天其實就要走了。
江城也是如此。
今年琴江的楓葉紅過,鐘山的銀杏緊隨而來。天氣預報顯示這一周大幅度降溫,小舟趕忙把夏天清倉買的厚衛衣翻出來。
早晨六點,深秋的陽光還沒來得及進一樓,一百平的屋子客廳昏暗得很。客廳角落有一面三十厘米寬的全身鏡,不知道是哪一任租客不要了留在這的,成為大家的公用品。
小舟還挺喜歡這鏡子,讓他整個人起碼高十來厘米。小舟壓了壓睡得都有些打卷的頭發,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和他衣服前頭的圖案如出一轍一個睡到冒鼻涕泡的史努比。
估計也是因為圖案,導致這件男款衛衣留到最后清倉,被小舟撿了個便宜。
從客廳到門口,小舟繞過地上的各類雜物,又起碼打了三四個呵欠,甚至綁鞋帶的時候,他也正打一個。門從外面開了,室友回來的時候,迎面就是小舟嗷嗚的一張大口。
這位室友也忍不住,開始了呵欠的復制黏貼。
“小舟啊,這是困還是餓啊。”
室友叫張毅,在迪吧上夜班,小舟早六晚十,他和小舟幾乎相反,所以兩個人碰面的時間基本僅限于這兩個點鐘。
張毅是拎著煎餅回來的,里面加了培根、芝士、煎蛋,生菜,小舟還聞到了辣椒面的味,估計對方昨晚拿的小費很可觀。
小舟說“困的,但這會餓了。”
說著,眼睛還忍不住地瞅人家手里的煎餅。
張毅大笑,也不覺得小舟這舉動冒犯,他們討生活不愛搗騰自己,但也曉得美丑。小舟這孩子別的不說,那一雙眼睛干凈,和剛斷奶的小狗崽似的。
“就樓下買的,那個做煎餅好吃的大娘今兒有出攤”
小舟一聽,眼睛都亮了。
“好謝謝你啊張毅”
“認準招牌寫老竇的那個。”
“知道了”
今兒實在太冷了,小舟想在正式上班前激勵自己一下,他都想好了,就來個室友同款,吃得飽也有勁。
“我出門了,張毅你趕緊回房間睡吧。”
室友應了聲,都和小舟搖了搖手。
“哦,對了小舟,昨晚二房東在群里發了個消息,聽說最近開始摸排咱們這種出租戶,進出單元樓的時候留個心眼哈。”
說完,張毅自個都笑了。
“哎,和你說啥,你這個作息點鐘,完美避開的。”
在一個社區里,出租戶是社區工作的重難點。出租房的業主遇到某些問題時,通常義正辭嚴要求和普通業主同等待遇,但還有不見光的一群人,寧可自己是社區生活里永遠不要被注意的存在。就是群租戶。
他們是徹徹底底的弱勢群體,但同樣也是一個社區里的不可控。原本好好的屋子被房東割得亂七八糟,一戶三居室通常最后能住七八個、乃至九個十個人,把能包進來的空間盡可能包進來,陽臺也能整出一間,煤氣水電隨意牽拉改裝。這座城市霓虹絢麗,吸引飛蛾撲火,于是被燈管燙死,留下一個個焦黑的尸骸。
小舟點點頭。
“我記著了,謝謝你提醒,真去上班了。”
“嗯,拜。”
“拜拜。”
真出了門,小舟被迎面刮來的風凍得一哆嗦,瞌睡蟲徹底跑了,只剩肚子里的饞蟲。這下子就更非吃不可了,于是小舟在室友同款的基礎上還多加一根火腿腸,伙食標準直接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