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是幾平米、只有一扇窗的臥室
還是福利院一張小小的上鋪床
這些嚴格意義上都不算家,所以一直以來小舟對“家”的要求很低。從錦城到江城,大幾百公里路,鐵路和公路,小舟只想他的家是一個不會被隨意驅趕的地方。
但現在,他連一間小小的屋子也失去了。
盡管它不好,但小舟知道,它和賓館都是不一樣的。
背單詞也睡不著,于是,小舟拿手機開始搜租房信息。他還是想租房子住,貴就貴一點吧,因為無論住便宜賓館還是貴酒店,每天早上都要在前臺續上新一天的房費。小舟不舍得一口氣交一周的錢,好像是因為心里清楚不可能把賓館當家,而且也難免幻想,也許馬上就能租到合適的房子呢
大數據精準,它投放小舟的需要,同時又那么狡猾,投射小舟心里的幻想。圖片上的房子,只是比那些他真正租得起的房子大一點點、好看一點點、貴一點點。
那時小舟默默地看了很久,然后關掉。
眼淚是第一道守不住的關口,小舟蹲下來,抱著自己大哭。他為什么哭深夜手機屏幕亮起的光,那些陽光明媚的房子,好像成為了他當下唯一能想起來的理由。
他當然知道眼淚沒用,可他還是想要能夠流眼淚的權利。
但小舟不知道,在一個人面前哭,是給對方、也是給自己的一種權利。
他把江寄當成特殊,顯露真心,然后渴望江寄也把自己當成特殊。眼淚無用,但也有了被珍視的意義。
小舟感覺到自己被牽起,但不是手,是他拖在地上的長圍巾。有一個人拉住熊貓圍巾的爪子,像攥住一根繩,然后慢慢把他這條小舟從水中央拉回來。
小舟被拉近他,膝蓋碰到膝蓋,是碰岸的聲音。但要怎么上岸小舟抬頭,是江寄神色難辨的臉。是他真的看不明白,還是他眼淚濕糊了眼眶。
江寄選擇了也蹲下,他還是高,但小舟覺得夠了。在湊近的距離里,他好像看懂了江寄的表情,但眼尾一熱,原來江寄同時還幫他抹了眼淚。
“哭什么。”
他的聲音很平靜。
但他每一次都給小舟擦了眼淚,又表現得好像永遠都會為小舟擦眼淚一樣。小舟很小的時候也感受過這樣的溫暖,具體場景他已經忘了,但他想,原來被人擦眼淚的時候永遠都是這么幸福的。
靠岸的最后一步是小舟自己選擇的。
小舟撲進江寄的懷抱里。
哭得漂亮算什么贏家,他只要一個不會推開他的擁抱,小舟嗚嗚大哭。
“我、我也不想的嗚但就是忍不住怎么會那么貴啊,租房子好貴”
在小舟斷斷續續的話語里,江寄了解到事情始末。他恐怕也想不到,他的還不夠了解小舟,恰好拯救了小舟。如果他提前見過那些群租房的樣子,昨晚就會以為小舟是在家里,第二天,小舟還是會揚著笑臉來找他。
也許他終會發現小舟的委屈,但錯過的時間里,小舟還要受多少委屈
“租房市場的整租很少有短租的房源,你昨晚看的那些,只是以低廉價格吸引你點進去,到時候看房現場還有可能會加價。”
江寄理性分析的這些小舟也明白,但他現在卻開始氣江寄怎么能不站在他這邊呢。
小舟甕聲甕氣“那我去睡橋下。”
江寄聽完,很短促地笑了一聲,估計好笑和嘲笑都有,他們都知道小舟這時候在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