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的眼睛的確漂亮,對視間,似有某種微弱的磁場產生的電流,千千只看了一眼,瞬間偏移開眼睛。
她靜靜地,后退了一步。
心跳乍然亂了幾拍。
"嗯"她切換話題,試圖消解莫名的氣氛"你家在哪里"
"不遠。"她說。
兩人走了幾步路,高樓上,一長排窗戶,有的拉上了暗色的舊窗簾,透著些許灰撲撲的淡金色,路燈也在空曠的夜里亮了。
她的房子這樣空。
大平層,但沒什么人氣,有些東西像是會生長蔓延的,比如寂寥、搖落的感覺,她一個人住在這里像是看不見黎明。
"工作還好么"
千千問她。
"還行。"尤馥坐在了沙發上,白皙手指拿起一本雜志,翻開兩頁,又放在一邊。
她的工作就是畫畫。
這是一個需要安靜、個人空間的活動,但長此以往下去人就漸漸地沒了煙火氣。
有人說,孤獨是靈感的來源。
但或許,沒必要為了虛無縹緲的'靈感'犧牲太多了。
實際上千千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個人身在異鄉,仿佛永遠下著雨的天,紅色小洋房和永遠像是冬季的、帶著雨水氣味的黑色鐵欄桿,一個人一路走,沒遇見一個人。
熱鬧喧囂的舊日時光像是再也回不去了。
成年人各自忙碌,也是這時候,才逐漸意識到了朋友的重要性。
原來有的東西是再多豐饒的物質都永遠解決不了、滿足不了的。
"最近忙不忙"尤馥問。
"不忙,怎么了,有什么計劃"千千凝視著她。
"我想帶你去附近轉轉,你不是剛回來么。"尤馥說。
"好啊,"千千嗓音不自覺染上愉快的意味,她笑道"附近就有幾個地方,不錯的。"
尤馥瞥了她一眼,"你想去哪兒呢。"
千千笑的有點心虛"我想去咖啡廳,"頓了頓又說"當然,圖書館也不錯。"
尤馥敲了下桌角"你想去那干什么抱著筆記本弄算法"
千千點點頭。
尤馥笑了,她以前也是這樣,別的女孩兒在看偶像劇的時候她對著一本競賽題寫的不亦樂乎,但分明這人的外表這么軟萌。
人不可貌相。
尤馥于是說"等你空了,打我電話。"
千千表情有點期待,說"好啊。到時候我再請你吃蛋糕。"
""
尤馥想起了五顏六色的奶油巧克力,胃里隱隱翻滾,但看著她亮起來的眼睛,還是笑說"謝謝您。"
告別千千后,尤馥回了趟家。
「家」當然指的是父母所在的大宅子,她開了輛黑色的車,目的地位于中心區的某處建了有些年的住宅地帶。
十幾分鐘后,車停在青石板路邊兒。
這幾年房價飛漲,炒的價挺高,這一代的別墅價快飛起來了,翻了幾倍,路過幾個中介火熱朝天地往車的雨刮器下塞傳單。
房子冷冷清清,過了會兒,門前管家老徐過來幫她提了東西進門。
尤馥進了院子,看見像是新房子的舊房子,清冷,干凈,父母老了,年輕時不愛熱鬧,老了就更甚,院子里有桂花香。
"爸媽呢"
"在屋子里看電視呢。"老徐說"他們剛剛還聊天,可愁了,說您什么時候結婚。"
"結婚"尤馥都快忘了,還有這回事兒呢,說"早著呢,我不急他們急什么。"
"就是因為您不急,她們才急嘛,"老徐提著行李,笑了起來"不過也是真沒必要急。我們姑娘長的好,不愁嫁的,而且"
"嗯"尤馥發出鼻音。
老徐看著她笑"不是說小時候有個娃娃親嘛。"
尤馥""
一回家就加入了'被催婚'大軍,她有點心累。
尤馥上了臺階,看見坐在客廳一面剝開板栗、一面輕聲聊天的父母。
小盆景冒著白霧,水一般地流著,安靜極了。
父母頭發全白了。
她放下行李,看了兩人一會兒,眼底逐漸有很淺的笑。
有些事情就是奇怪,比如,她小時候沒少被她媽拳打腳踢,但氣也就氣那么一會兒,一天不到又成'母慈子孝'的狀態了,回憶起來匪夷所思。
人和人的關系,這樣微妙,又使人安心。
"媽。"
尤馥窩在了沙發里,伸直了長腿,像等著被理毛的貓兒。
"回來了"母親驚喜地看著她,果然去摸她的腦袋"什么時候進的門,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
"您耳背吧。"她笑了。
"剛剛還和你媽聊呢,"父親說"你談的對象呢領回來看看啊。多大人了怎么還單著。"
""
尤馥在心里說,人你們見過的呀,千千小公主嘛,小時候的鄰居整天來我們家串門兒、在我房間洗澡還沒帶內褲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