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我們也只是個小門小戶,家里也沒很多錢。我知道,走我鋪好的路,甜甜心里不會很喜歡的,我委屈她了,可我沒有辦法。因為這對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她去學冰舞以后能怎么樣你們這個項目,要是沒危險,有前途,怎么會沒人來呢國家隊的怎么會要千里迢迢來南城選人呢甜甜學跳舞以后再不濟也能當老師,教小孩教成年人教跳廣場舞的大媽但是冰舞呢有多少人學冰舞我們要是老了,走了,她一個人帶著一身傷痛,什么都不能做,我們要怎么放心啊”
季甜甜倚靠在門后,用力擦掉眼角溢出的淚。
類似的話她上輩子也不是沒聽張麗蓮說過,但總有些事,有些話,無論重復多少次,還是讓她心里難受。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腿。長期高強度的練習勢必會給機體帶來損傷。現在她的小腿都貼著抑制疼痛的膏藥,腳腕和腳底也裹著紗布。這些傷痛她都盡量瞞著張麗蓮,她怕張麗蓮會難受。最初學舞也是這樣,媽媽表面上對她很嚴厲,強行給她開胯練軟度,但是會在沒人的時候,偷偷掉眼淚。
國王的兒子注定加冕,商人的孩子注定經商,張麗蓮的孩子注定跳舞。
上輩子的季甜甜長大后就沒再上冰,跳芭蕾才是她的主業。她談不上熱愛,但也絕不討厭。看著那些畢業后放棄跳舞,或者無緣站上舞臺的曾經的同學,她只覺得無比慶幸。
她很慶幸,能成為張麗蓮的孩子。無論人生重來多少次,這一點絕不會變。
“我們不是不想為國家輸送人才,不是不愿意做奉獻,但這得量力而為吧,教練”張麗蓮說得也有些哽咽,她深深吸氣,才繼續說話,“讓那些家境富裕的孩子練冰舞吧,我們甜甜做不到。”
季澤低聲安慰了張麗蓮幾句,過了一會兒才繼續和徐馳說話“不是我們不理解,但確實我們也有我們的苦衷。不過吧,季甜甜她也才學冰舞,或許等過段時間,我們可以再看看”
“我當教練,已經有好多年了,我從業至今,那么看好的人才,除了唐逸,就是季甜甜。”徐馳的聲音依然平靜,而篤定,“我也是看著唐逸長大的,我不是不理解父母的苦心。這樣吧,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在開學后多給季甜甜一點兒滑冰時間。如果她和唐逸能在全國錦標賽上獲得好成績,希望你們可以再次考慮我的建議,來首都,加入國家隊。或許,我們也可以找一個折中的辦法。”
“甜甜她才學冰舞,就能有出色的成績嗎”季澤呢喃著,聲音里依然充滿詫異。
“至少在我心里,他們是最棒的。”徐馳一字一頓地說話。
之后三個大人又低聲說了什么,徐馳就道別離開了。
客廳里不斷傳來季澤和張麗蓮小聲的爭執。
“反正我不樂意。”張麗蓮輕聲說話,“玩玩兒也就罷了,這怎么能當真呢”
“其實啊,這事兒的決定權,還是在季甜甜手里。”季澤好心勸說張麗蓮,“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跟她一輩子。你想讓她當跳舞老師,那她呢她真樂意那么做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按著我們的想法長大,其實也是尊重我們的體現。既然她已經有了一件很想做的事,那我們是不是也要尊重她一下”
張麗蓮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坐在自己房間門后的季甜甜聽聞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她慌忙把門關緊,做出沒有偷聽的樣子。
“甜甜”張麗蓮站在門外嚷嚷。
季甜甜抹了抹鼻子拉好褲腳,站起來開門,有些倉促地望著張麗蓮。
母女二人相互凝望,彼此的眼睛都是紅紅的。兩個人不由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