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鐘震卻是半點玩耍的興趣都沒有了。
作為王定六的表兄弟,他還是知道一些尋常小頭目所不知道的事情的。比如說此次來相請安道全為的是誰?那人雖然是一介被俘之將,卻極得大頭領的青睞。鐘震只要一想到此,就禁不住滿胸的郁悶。這一遭兒,自己辦砸事兒是小,怕是真要誤了大頭領的大事了。亦是要耽擱自己兄弟的前程了。
就在鐘震百無聊賴的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卻怎的也無法入睡時候。
數百里之外的江南某地。
一處不起眼的地主小院,前后左右卻潛伏了不知多少個江湖好手,只因為這里是摩尼教的一處秘密據點。今日摩尼教的無數大佬全都匯聚此處。
近來這段日子,摩尼教在江南受到官府壓制的力度是更大了。但凡是摩尼教徒,一經被查證,戴枷站籠都是必須的。而骨干人員流放千八百里都是輕的;膽敢拘捕的,那都是死路一條。
就是江南本地的一些地主士紳們,都開始大力配合起朝廷,共同對付起摩尼教了。
要知道,他們中不少人可都是摩尼教過去的潛在盟友,甚至都是支持者。
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
誰叫摩尼教近來一改往日旗號,政治理念變得如此激烈,如此火爆呢。看看那些口語口號,“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叫地主士紳們聽了就害怕,想起來就膽寒。
于是,這些本來是摩尼教潛在支持者的士紳地主,轉頭就又與朝廷官府合流了。果真是應驗了后世的一句名言: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雖然那朝廷依舊壓榨的他們——江南士紳地主苦不堪言,但兩權相害取其輕,摩尼教可是要掘斷他們的根基啊。
這么說吧。在此之前,江南的士紳地主受應奉局壓榨過甚,那兔子急了還能咬人呢。這些士紳地主自然不甘束手待斃了。他們的反抗策略很簡單,那就是官府要對付的,我們就支持。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
只是如今這個時代,整個江南的士紳地主還沒有如明朝晚期那般匯成一股繩,后者可是有東林黨作為紐帶的,還有復社為其青年團。完全就是整個江南一盤棋,宋時的江南與之對比就差的老遠了。雖然現下的江南也有一處東林書院。
所以也沒人主腦著設計,要給官府制造一場足夠叫蘇杭應奉局變成昨日黃花的大動亂。
宋時江南士紳地主的格局還沒那么大,他們更多是如昔日的小旋風,不甘、憤懣,卻又不會真正的去造反。只是給朝廷制造些小麻煩。但也不能否認,那的的確確還是有些明眼人,想著有人能掀起一場滔天大亂。他們也不怕留下痕跡來,因為一場動亂能掩蓋太多太多的東西。
而他們選定的目標就是摩尼教。
誰讓這個教派的傳播路線,這個教派的根本思想,從本質上就決定了他們最終的道路。
這一點很多江南的士紳地主都沒看清楚,甚至朝廷這些年來的一茬茬官員中也有很多人沒看清晰,但總是有明眼人的。也所以,這些年中摩尼教才始終難上臺面,近來更是被官府逼迫的有半地下轉為了秘密教門的趨勢。
在那幾個聰明的地主士紳的‘眼’中,朝廷鎮壓叛亂自然是第一位的,那么第二便是要消除這場大動亂的影響。而想要消除民怨和天下間的負面影響,首先就須先尋找出一個替罪羊來。應奉局和朱勔就是現成的替死鬼。如此,他們所要承受的厄運也就迎刃而解。
甚至于這一場大動亂還能叫江南變得更加的清靜。江南的人口太多了,土地也太肥沃了。一場大亂未嘗就不是好事。大治之前總是要有一場大亂的。而至于這場大動亂會不會叫趙宋元氣大傷,甚至會不會出現推翻趙宋的可能,他們聽了只會嗤之以鼻,笑說是無稽之談的。
這些人根本認識不到底層階級的力量,但他們能感覺的出,趙宋皇朝的根基未敗,只江南一地的害處,如何能殃及整個天下呢?左右不過是一場放大版的王小波李順起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