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灌清楚這不安來自哪里。梁山軍兵馬驍勇,與他先前的估量頗有不同。他腦子里始終回憶著那晚看到的一幕,他不知道那是梁山泊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還只是成建制兵馬。在東京城那安穩環境中泡久了的何灌,心中的精銳與否之標準,就變成了西軍與京師禁軍。梁山泊兵馬在他的估算里,即便是驍勇善戰,也非是西軍的敵手——不然就是不科學了。如此他坐擁數倍于梁山賊軍的兵力,還具有地利,這廝殺陣戰當能壓過梁山賊寇方是。可那日的一幕叫他難以忘記,若梁山軍是那后一種可能……
何灌將令發出。梁山泊這里立刻就聽得宋軍后陣鼓聲號角聲綿綿不絕,一面面色彩不一的旗幟依次搖動。是在戰前應旗!
“進軍——”那前軍主將虎翼軍都指揮使劉珍把手中長槍向前一指,大聲喊叫道。
雄渾的前軍步陣立刻抬起了腳步,“轟、轟、轟……”踏著鼓點,喝呼著口號,一步步整齊如墻的前進。
梁山軍這邊亦是鼓角奏響,旌旗揮舞。只有方杰還橫馬陣前,對著徐徐進兵的宋軍大隊人馬放聲大笑。
“哈哈哈,姓何的你這鳥太尉,膽小鼠輩,既自己不敢出來受死,何必驅使一應將士前來?”
他的高聲叫囂,對面宋軍有否聽到且不去想,反是梁山軍都斗志高漲。
兩軍相持本就只兩三里遠,隨著宋軍方面戰鼓的擂起,雙方間距戰不斷縮小。如此斗將已經作罷了,方杰連勝兩陣,梁山軍士氣鼎沸。
“哈哈,亂了,他們的中軍、后軍的陣列亂了。”約有小半盞茶的時間,陣中的吊斗上突然傳出龐萬春的恥笑聲。
卻是宋軍的中軍、后軍隱隱見亂,惹得龐萬春大笑不止,但是官兵的前軍并不見亂。
按鼓點踏步,數十步一頓,前軍始終保持著隊列的完整和整齊。方杰臉上的蔑視去掉了三分。就是陸謙也認可了這批官兵的素質,能夠在戰陣上做到這一點的,已經是一支大宋的精兵了!雖然梁山軍中,就是剛入伙沒三倆月的輔兵們,也當能做到這一點。
“虛應陣中,重在宋軍兩翼。放箭——”
處在軍陣中央位子的陸謙,見到宋軍的前鋒在彼軍的步弓手、弩兵們的掩護下,大踏步前進,已經步入己方步弓手射程之內后,立刻向軍中下令道。先前雙方弩兵已經比拼了好一陣,兩軍一線的長牌兵和弩兵是互有死傷。等到彼此距離拉近到三十丈時候,對面的步弓手也嘩嘩的輸出傷害。雖然宋軍的輕箭對披掛著鐵甲的梁山軍前軍將士,很少能造成眼中傷害,但總有一些人倒霉不是?
現在兩軍距離拉得更近了。就輪到梁山軍弓兵發威的時候了。
梁山軍的主戰部隊,除了專業的弩兵和長牌手外,幾乎是人人配弓的。梁山泊沒有專業的弓兵部隊,可以說,論專業的射箭技巧,他們拍馬也比不上對面的宋軍。陸謙對他們的要求只是能把箭朝著大致范圍射出去。
下一瞬間,宋軍上上下下就全體會到了梁山泊強弓重箭的殺傷力了。宣贊被小卒子夾著逃回營地之后,特意向何灌他們提起過此事。但宋軍使用輕箭已經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了,一時半會兒的如何能夠改正?甚至是不能接受的。
而現在,一**箭簇皆不下七錢重量的梁山重箭,那表現出的對甲兵的殺傷力,便都叫他們目瞪口呆了。休說是皮甲兵,就是鐵甲兵被命中了,也要慘叫出聲,保不準都要喪失戰斗力。
“須要讓他們的兩翼先亂起來!”陸謙嘴角抿起。這計劃在他看到宋軍列陣的第一眼就在他腦子里生成了。誰叫如此的一幕,他在山寨玩戰陣推演的時候,都已經經歷不下十次了呢?暫時不與宋軍的前軍重兵硬拼,以最少兵力與之形成僵持,尋到他們兩翼的薄弱處,集中兵力猛攻,再以宋軍的潰兵沖散混亂他們自己的陣列,之后全軍再進行收割。
這實際上便是一種變異的斜線陣的應用。
陸謙在戰陣推演的時候,第一次把這斜線陣拿出來,就直接將魯智深打暈了。硬對硬的將他帶領的紅方徹底碾壓成了血色。
也就是后來,梁山泊諸頭領都見識了這種手段,有了防備,才算失去了殺手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