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死在沙場,刀槍無眼,各為其主,死了便就死了。可那般喪命,太過憋屈了。”
唐斌的如此理由叫花廳上諸多頭領紛紛點頭。或許與后世的三觀有所不同,但這就是現下時代的價值觀了。
……
北京大名府,夜色籠罩著大地。
今天傍晚時分剛剛放晴的天空,已經有一道月牙掛在天邊。該是剛剛下過一場大雨的緣故吧,整個天空仿佛被雨水清洗了一樣,繁星點點,別有著一種不一樣的通透。
空氣也很清新,透著一股泥土的味道,對就像翻新后的泥土。但這一切對于牢獄中的人來就半點沒有作用了。
剛剛一更過后,司獄司的院子里已經半點雜聲都沒有,十分寂靜,只有兩個值更的獄卒提著小小的白紙燈籠,每隔一陣便在院中各處走走,用木梆打更。但是今晚的寂靜同往日大不一樣。黃昏前司獄司中來了十幾名捕快,有的掛著腰刀,有的拿著木棍,坐在司獄司門庭里的小耳房里,有時也有人在前后院中走走,向各地察看察看。這些人不斷地交頭接耳,小聲地咕噥幾句,神態異常。平日,有些常來送晚飯的犯人家屬因為同獄卒“熟”了,都可以放進來站在院中,有的銀錢使的充足的還可以直走到監號邊。但是今晚,送飯的人,不論大人孩子,一律被擋在大門外邊,對他們遞進來的食物還都要檢查一下。所有這些情況,已經引起牢里的犯人們的奇怪,何況從街道上還時常傳來丁壯們巡哨的呼喊聲。
自大梁山泊破了大名府后,禁軍散落一空的大名府為了確報安全,便經常調集丁壯在夜間巡邏執哨,一些人更是隔三差五的就被坊官督催去守城,但今晚不是像平日一樣叫居民輪番上城,而是滿大街敲鑼呼喊說:“留守司梁相公傳諭,無論紳衿之家,庶民百姓,凡是丁壯男子,一律攜帶燈籠武器,即速上城,不許遲誤。倘敢故違,定行嚴究不貸!”這略帶嘶啞的傳諭聲自遠而近,又自近而遠,一遍一遍地越過司獄司的高墻,穿透木欄鐵窗,字字敲在囚犯們的心上,都聽出來定然出現了緊急情況。
昏暗的牢房里十分擁擠,這段日子,大名府上下忙著創收。那梁世杰傾家蕩產了,如何不趕緊撈回一筆錢財來?趁著那括田所在大名府亦有行動,那是大抓特抓。巔峰時候,這牢房里擁擠的犯人們多得連躺下睡覺的地兒都沒。
而時光走到了四月,這牢房里關押的人已經大大減少,但剩余的卻都是‘釘子戶’了。
他們日夜里被虱子和跳蚤咬,被尿桶的臊氣熏,被牢子們鞭答刑罰折磨,被癢得鉆心的疥瘡磨練著忍耐力,因不同的遭遇和晦暗的前途,一個個只能毫無希望的待在暗無天日的獄中。
而今夜,那外頭的境遇似乎有不同啊。
司獄司里今夜有很多人睡不著覺,他們都顧不得身上的痛苦,側耳傾聽著高墻外的各種動靜。不時地用肘彎你碰碰我,我碰碰你,也不管對方能否看見,都在忍不住交換眼色。
現在還待在獄中的人,沒幾個家境富裕,或是事情不大,出獄有望的。這少數人當然不希望天下大亂,擔心起了大亂后玉石俱焚。但是多數人都積憤滿懷,深感到這世道暗無天日,巴不得趕快聽到梁山泊攻城的吶喊聲。
后院一個單獨的牢房里里,豆粒大的火光,十分昏暗。當依舊可以看清楚牢房內有一張小床、一張小桌、一只凳子,還有一個放在地上的尿桶。床上和衣靠著一個人,此刻是毫無聲音,像是睡著了。離近了再看,卻能發現那人一雙眼睛正掙得大大的,甚至偶爾還能聽到沉重的腳鐐嘩啦聲。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這人從床上忽然坐起,憤慨地嘆口氣,從牙齒縫中迸出來一句話:“真沒想到,我盧俊義竟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