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的光陰,帝王皇權的支持,已經叫儒家壯大到了一個不可顛覆的地步。陸謙從不否認這一點。也所以他自信滿懷。因為只要是皇權支持的,在強大的壓力之下,儒家就會自動的、主動的去適應、去靠攏這一變化。
儒家士大夫是最頑固的,同時也是最容易改變的。
因為這個學派與中國的歷史,與中國的發展,已經深深地結合了起來。它從來不是一個學派,學識、讀書,在中國老百姓的思維里,早就與做官富貴劃上了等號。
追逐權力,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儒家士大夫的本質。這要這一點不變,陸謙相信,儒家就會主動發生變化的。而趙明誠、李清照夫婦,就是溝通梁山泊與儒家士大夫的橋梁。
當然,不能否認陸謙也是很想見見名傳千古的易安居士的親面。
丈夫的話李清照具聽在耳中,可她卻沒有回話的精神,也沒有說話的精神。年紀剛三十出頭的易安居士當然不是病重,她這是心病。
丈夫這一路上的表現就像一把尖刀插入了兩人本來親密無間的愛情中。她第一次知道自家這個學問精湛,為人謙和的丈夫,竟然是如此的怯懦之人。
二人成婚十余年,婚后感情和諧,以收集金石字畫作趣。因為政治因素,趙氏親屬被迫隱居鄉里,趙明誠和李清照來到青州定居下來。趙家由顯貴變成了普通百姓,對他們而言,卻是因禍得福。二人得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金石、字畫和古玩上。趙氏夫婦每得一本奇書,便共同勘校,整理題簽,得搭配書畫器物,便仔細把玩,互相給予評價。同時,夫婦二人在飯后還時常坐在歸來堂中烹茶。兩人指著滿屋的書籍互相拷問對方,猜中的人先飲茶。以此為樂。可以說是一神仙眷侶也不為過。
至于李清照十余年無出,趙明誠背地里有無動過納妾生子的念想,這就不需要去計較了。反正趙明誠本人也是他老爹四十歲時才喜得麟兒的么。
雖然沒了官勢,但李清照卻覺得自己過得并不差。比起她的那些堂姐妹、表姐妹來,這樣的日子真的是給個官兒都不換。
可是如今這一路上的趙明誠的掙扎,趙明誠的怯懦,卻是叫她好不羞愧。雖然并無爭吵,但往昔的魚水和諧已經一去不返,感情上她似已經在冷淡疏遠趙明誠了。
“云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昨夜是趙明誠最后的機會,他在窗前獨坐了半夜,也下不狠心了斷自己。只在書案上留下了這么一首詩。李清照喝問他,趙明誠還用言語搪塞說可為朝廷內應,真叫他想起來就要冷笑。
對于趙明誠的話,更是不以為然。就他這膽量,他真的敢嗎?就算是敢,也是自知大節已虧,欲借此以湔釋恥辱,此所謂欲蓋彌彰也。
二人進入益都城,自然是在自家舊宅。雖然往日留下的仆人已經盡數逃走,可宅院里卻被打掃的干干凈凈,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樣不少。待到夫妻二人落定,更是有人引著數十男女,來僅憑他們挑揀。
陸謙下午就來登門拜訪。
他對趙明誠、李清照很感興趣,趙明誠、李清照對他也很感興趣。
三年且不足,便在東京眼皮底下掀起如大此波浪,以精銳之師,以寡敵眾,屢敗官軍,斬獲元老宿將,叫天子威嚴盡喪。有宋百五十年間,未曾見過如此大賊。更叫人感到怪異的是,如此之人才,本是朝廷制內一小吏。這也算是是滄海遺珠了。
路有遺才,蓋宰臣之過也。陸謙這般勢大,可謂是當初張元、吳昊之事重演。
也不知道趙官家想沒想過這一點,不然依照此例,便可罷了蔡京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