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給我殺——”趙明怒火沖天。
李成平是慎縣本地人,因為生的高大強健,而被官軍選入了砲隊。他們的任務就是搬運石砲和砲石,以及補充拉拽力丁。人力拉拽式的石砲激發也是很耗費體力的。
李成平剛剛被替換下大口喘著粗氣,席地坐在本陣之中,他們整個隊伍都在城頭箭雨的覆蓋射程之外。這些人有西軍士卒,一個個看起來兇神惡煞;也有外地來的民夫,但更多的還是本地的丁壯,如他一般被強拉了過來。
眾人皆是平民百姓,看著眼前的一切,都是膽寒。那城墻下已經躺下了上百人,有民壯也有官兵,后者傷員大多數被救了回來,只有前者,那些在刀槍的威逼下賣力推動云梯等器械而被城頭箭矢射到的百姓,一些死去的不提,有些沒死的都躺在地上掙扎著,可戰鼓聲和吶喊聲將他們的呼叫聲掩蓋住。沒有人有余暇顧及他們,西軍甲士大批的沖上去,腳步踩踏下活著的也給踩死了;更不要說兩邊箭矢弩矢激射,那落下的鏑鋒可不止都在城頭上面,或是城下西軍的頭頂。
李成平緊握著雙拳,最終也只能無力的松開。
誰叫他們只是百姓,只是命比草賤的百姓呢。趙官家才不把他們看在眼里呢。不是有消息說,趙官家手中沒錢了,都指使不動西軍平叛,就直接對西軍說,江南富貴,錢糧無數,卿等可直取之。那是什么意思,李成平可清楚的很。趙官家眼里就沒他們啊。
就這般喘著粗氣,李成平忽的覺得,這趙官家是真不如梁山軍啊。人家才占了慎縣,就宣布今年錢糧稅賦全免,明年也錢糧減半,對比起趙官家來,真不知道誰是賊寇誰是朝廷了。
就在這時候,戰鼓聲忽的一變,前方大批的弓弩兵和肉搏甲兵裂開了隊列,好教排在陣后的云梯車開始向前移。這種云車與城墻齊高,下面三五十個民夫推著四個粗大的木輪轉動向前。云車上能容二十人,車后是一架木梯,斜著向后拖到地面,可隨時上人。等云車推到陣前,選鋒營的士兵便在都頭隊正的指揮下起身整隊,聚集到車下,攀登攻城。
趙明這一次整整推出了十架云梯車,投入了一個營,為首的指揮使正是解元,王德所在的前營作為后續,此刻仍舊坐于原地等待。
兵力調派好了以后,每輛云車載二十人,人人披掛重甲,持刀盾。隨著戰鼓聲更加急促,十架云梯車緩緩向著城頭而去。
城下選鋒軍箭陣又換了一批士卒,這批生力軍上陣后,發箭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云梯車緩慢而堅定的通過城壕上鋪填出的通道,直接來到城邊。城上守軍頓時射出一些火箭,釘在云梯車上,但因為整個車身已經事先澆過水的緣故,并沒有被點燃。云車靠在城墻邊,車頂的選鋒軍刀盾手將頂在前面的盾陣一撤,縱身躍入城墻之內。
城下西軍士卒眼見自家弟兄上了城墻,都興奮的同時大喝一聲,聲震四野,陣后的戰鼓也擂得更緊了些。王德這邊軍中的弟兄也坐不住,大伙兒紛紛起身,凝目往城墻上觀瞧。
只見最先登上城頭的刀盾手們躍上城頭后,城頭頓時喧鬧雜亂起來。王德看不清上面的情況,只是看到云車下的弟兄們陸續通過木梯登上云車頂端,然后一一縱身躍入城內。西軍各處軍陣立刻傳來一片歡呼聲,只見后面陣中令旗一揮,他便立刻叫人起身整隊,然后迅速向城下開拔,準備隨在解元營身后入城作戰。
解元隨本營兵馬開到城下第三座云梯車處,眼見之前那一隊士卒已經全部躍入城中,便把一揮手,讓眾人跟著他上車。解元手持鋼刀,就要登上木梯。他名叫雖然很叫人有歧義,可本人卻是一員十足的猛將兄。
當初在河東軍中,一日與同伴巡邊,忽聞西夏兵大至,余者盡皆駭愕。獨解元激亢,領二十騎擒其探馬,知敵動息。旋即又逢騎數百,其親身陷陣,橫槍刺西夏兵之長墜馬,夏兵驚懼遁去。
攻伐田虎,解元亦數次先登,尤其是威勝州一戰,他持刀躍入敵城,以短兵擊殺數十人,乃立下首功。
選鋒軍中,他是與王德齊名的猛將,一人為前營指揮使,一人為左營指揮使。都是驅全軍之先鋒,且皆步戰可,騎戰亦可。
但解元剛攀爬不幾步,就見兩名先登的手下軍兵,翻出城垛,直撲云梯來。其中一個在跳上云梯時候,被后方一槍刺中背心,慘叫著墜下車去,另一個卻幸運的躲過了追來的刀槍,只被箭矢射了兩下。
“快退,快退……”那人已經完全不顧城上的追擊,抓住云梯就急速下降,口中猶自含著“快退”。解元心中氣怒之極,只想上前一刀把那人斬殺了,可他剛上了幾步,就見城中忽然飛出幾個黑乎乎的陶罐,一愣神間,這些陶罐直接砸在云梯車上破碎開來,一股油腥味直沖他的鼻孔。解元心頭大駭,顧不得再登梯,也顧不得砍殺那人,直接跳下來,口中大喊道:“退后!退后!油罐!是油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