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自己剛才睡去的時候,外頭還下著雨,啪啪的雨滴聲入耳,且看勢頭短時里是不會停的。而這李宅也不是甚豪門大宅,宅前宅后沒這般寂靜。
再一個是,那師師哪里去了?
剛剛醒來,不大想睜眼,就側身摟身邊的人,卻摟了個空。可嚇了他一跳。
師師莫不是早起身了?這還從未有過。
趙佶睜開眼來,一睜眼,他就呆住了。
這是哪里?
師師的帳子像來都是清淡色的,玉蘭花上面繡著大朵的玉蘭花,他還夸過這個好看的,可現在入眼的卻是重紫色的宮帳,看不到一絲民間的影子。
紫色,這并不奇怪。紫氣東來么,皇帝都愛這個顏色。何況人真宗皇帝還拷貝了漢高祖,生生造出了一尊紫衣大神——授他天書的神仙是他先祖趙玄朗。這紫色就深的趙家喜愛。雖然龍袍多是正紅色的,雖然這紫色不是正色。
趙佶不去想這個,他是皇帝,多有朱紅正紫,實屬正常。可這最大的問題是,這兒不是他熟悉的李宅啊。
透過帳子向外看去,趙佶心中有種感覺,這更該是延福宮。東京城內的延福宮。
他噌的坐起身,披上單袍起來。要進五月里了,天色又未暗下,縱使下著雨也不至于叫人感覺著冷。只一絲涼意,披件單袍就是。
趙佶謹慎的坐起來,沒叫人。是自己掀開帳子下地。
“官家醒了?怎不叫奴婢們伺候著。”‘蘭從熙’進來,賠笑著道:“倒顯得奴婢們沒用。”
趙佶看這個人,乍一看就是蘭從熙,可細微之處還有著不同。比如這廝的膚色要黑一點,面上的高興神采兀自濃郁了一點。
而現實是,自從他遷都西京,那身邊的人就很少有敢笑的這般暢意了。
趙佶心里記下一筆。這蘭從熙是他一手提拔的人,就在跟前侍奉,他豈能瞧不出差異來。
藝術家心中很是忐忑,這是……有人在假扮蘭從熙么?假扮他的御前總管太監?何人敢如此大膽?
他不說話,只等著幾個奴婢伺候他穿好衣裳,就大步出了外頭。
極目遠望,沒有錯,這里……是東京城,他住的正是延福宮,延福宮的凝和殿。他是不會記錯的。
這處皇家建筑群是相對獨立的一處宮區,在宮城之外,為帝、后游樂之所,最初規模并不大。還是他即位后不滿于宮苑的狹小,大肆擴建、營造。始造的幽雅舒適,他在東京時候過半的時間是在這處宮苑群中度過的。
大約是他面色太不好了,蘭從熙壯著膽子問:“官家,您身子有不適么?奴婢請御醫來?”
趙佶看著這個延福宮,已經徹底迷惑了。地點不對,而且這季節也不對。他方才被人更衣時候心里太亂沒注意,如今才發覺,這是初秋,而不是初夏。
再則,這延福宮早就被梁山賊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他身在洛陽,何以就又回到延福宮里了?
身邊的人也不對。蘭從熙不是蘭從熙,可是又都差的不多。
只是,這世上有那厲害的人,能將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擄掠出來,甚至能平地里修起一座皇宮來,而不使外人知道?
這些哪怕趙佶都敢相信。但是這季節呢?豈是人力能所為?
怕就只有是神仙妖魔才能更迭季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