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灃站在城門外的一處河神廟中,皺著眉,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轟隆聲,額頭增的皺紋幾乎成了“川”字形。
喬仲福從下面上來,一眼看到張寶灃的身影,忙走過來見禮:“張相公。”
“喬將軍,漢陽軍城再這般下去,怕是守不住了。現下城池已經有多處裂開,再對準了猛轟,只怕盡會崩解。”梁山軍的石砲是打一陣換一個地方,保證不將城墻轟塌,卻又能保證可在極短時間內將城墻轟塌。
張寶灃已經調集城內百姓予以修補,卻于事無補也。一夜的勞作都值不得三五波集火轟炸帶來的傷害,張寶灃對之束手無策。
此刻他臉色陰沉的踱著步說著,喬仲福是武臣,但他是張寶灃依持之人,對于漢陽軍城現下的情況,如何不知?張寶灃只是后悔。早知道梁山軍手段如此的厲害,他當日就該頂著“苛刻酷吏”的名頭,也叫本地百姓加固城墻,加寬城壕。
“相公何必說此喪氣話!漢陽被圍,對岸的劉老將軍豈會坐視不理?說句不敬的話,鄂州與此互為表里,漢陽有失,鄂州便能得好?再堅守幾日,定有援軍抵到!”喬仲福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梁山軍的水師就在長江上飄著,劉仲武除非是神仙,能移山倒海,否則斷然不可能迅速援到。
張寶灃才智并不出眾,可卻是個明事理的人,喬仲福的屁話半點沒叫他心中寬慰,內心里兀自沉重的很。
本以為漢陽軍城大墻厚,只要閉門不出,城中糧食又極為的充沛,且臨近長江、漢水,東面和南面都不適合大軍攻城,到時拖著林沖這幾萬大軍一兩個月,一切也就塵埃落定了。到時候大不了棄軍而走,總是能有一條活路的,也同樣為朝廷盡忠效能了。
不想這漢陽城墻竟然這般的不頂事,這才幾日啊,就已經搖搖欲墜。
“喬仲福,你馬上選出身手好的幾人,分別帶上我的親筆書信,今夜里找機會出城去送信。”張寶灃下定了決心,梁山軍的意圖人所共知,但這就是實力。漢陽軍城真就頂不住了。書信他早已經準備妥當,“告訴劉老將軍,就說本城多只能堅持三日。”
喬仲福也深覺,繼續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不是長策。于是應聲道:“卑職遵命。”轉身就出去尋找得力之人。
張寶灃默不作聲,看著喬仲福離去的背影,過了半響,方才嘆息一聲,心中那個讓他覺得很可恥的念頭,再一次翻騰起來。
“若真來不及,城破前,還是降了吧!”
就算再怎么樣的羞恥和丟臉,總比身死族滅來的好。北軍氣勢已成,此過江南后,那邊就是風卷殘云,掃蕩四方了。這趙宋許可以靠著川蜀險要地勢堅持幾年、十幾年,乃至更久。但它終究是要滅亡的。
張家對趙家夠意思的了。當年張永德丟掉殿前都點檢的官職,在一定客觀上為趙匡胤登基營造了好大條件。
當初周世宗柴榮攻契丹而返,發現一個韋編袋子,里面有一塊三尺長的木板,上有“點檢做天子”五字,下詔免去張的點檢一職,轉委趙匡胤為殿前禁軍統師。原因何在?還不是顧忌張永德。
他是喊郭威姑父的,張永德卻是喊郭威岳父的,且常在禁軍中,根基牢固。柴榮自然想趁著自己壓過契丹一頭,聲望大漲的檔口,踢開張永德這個心腹隱患,而在要緊位置上換上自己的心腹。卻不知道世事無常,他自己英年早逝,留下孤兒寡母,以至于叫趙匡胤撿了個大便宜。
現在,事隨時遷,趙家江山不保,這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張家也不能跟著趙家一條道走到黑,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