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守忠哭了。
作為遼將,他是知道神臂弓的,很明白神臂弓的厲害。故而,他是頭也不回的就向后逃竄。
時至現下還能如何?前方的刀盾兵被一掃而光了,接下的神臂弓那便是不可阻擋的利器,更休說齊軍的強弓攢射。
這一戰別的怎樣不提,只說前軍進攻,那已經是敗了。
剛剛只是炮響,就叫他兩股戰戰,猶豫之際,突聞破空之聲呼嘯而來!身旁一親信軍將只一聲慘號,就栽落馬下!胸前直插入一弩矢!
“神臂弓!”
那是當下就知道不好,急忙下馬,兀的覺得頭頂上有嗖嗖的弩矢掠過。便就再顧不得部將士卒,拔腿就往回跑!驚慌之中連頭盔都落下了!
耿守忠好歹是個將軍,他這一跑,其結果就是,身后士卒同聲發喊,一齊回逃!
金兵整個前軍都已經被打的暈頭轉向了,此刻忽的見有人一發吶喊的向后奔逃,那還不是有樣學樣。須知道,整個前軍本就是女真人打進西京道后收攏的降兵,那背后壓陣的數百鐵騎,才是他們自己人。
金軍這么一逃,齊軍是大受激勵,當下就覺得渾身都是力氣,拉弩上弦似都輕快了許多。一時間,弦如霹靂,箭似飛蝗,只聽得厲嘯之聲不絕于耳,露出后背逃命去的金兵是紛紛倒地,哀號之聲,響徹桑干河畔……
耿守忠雖然逃的最早,可他并沒沖在最前,這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本來在前軍的前軍,所處位置叫他被敗軍卷裹在了中間。
事實證明,他卻是幸運的。當逃兵最前的一撥人,被對面金軍騎兵忽的飛出的箭矢釘在地上的時候,叫已經沖到逃兵前列的耿守忠駭了一大跳。
所有的敗軍都駭了一跳,再看前方的金軍鐵騎,已然擺出一副要沖鋒的勢頭,所有人都僵住了。
一名金環騎將揚刀躍馬而來,歇斯底里地狂吼著。耿守忠不用聽翻譯解釋也知道他說什么,但不等他跑到最前,一名降將就先上前去,大聲稟道:“好叫將軍知道,漢軍陣上的火器實在犀利。前軍雖已奮勇前行,數百健勇之士卻被那火器瞬間打翻在地,以至于死傷慘重,軍心大亂,急切之間軍卒再難向前!”
那金環騎將聽了身后漢官的解釋,嘴角一陣扯動,忽的催動戰馬,在所有人都不及反應前,疾馳到那降將身前,手起刀落,只見人頭墜地,噴薄而起的血霧驚得嘈雜的兵群立時死一般寂靜!
便是耿守忠心頭也大肆悸動,他認得這人,往日里同在大同府做軍將,也是前軍中的一軍頭。從本質上言,與他耿守忠無甚個兩樣的。只就是手下的兵少了一些。就這樣的一個人,眨眼間就被金人一刀砍了腦袋。這人且還不是完顏斜也、完顏蒲魯虎這樣的大人物,而只是一女真謀克。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耿守忠心頭忽的有種自己就是那小蝦米,不被女真人當人看的感覺。
看著那金環騎將帶血的刀,后背一陣發寒。同時明白今天無論如何,女真人都是不會放過他這般降兵的,若回過頭去沖鋒,那是自尋死路。自己降金后能得優待,所倚仗的不過就是手下的軍兵。若都是給賠在陣前了,那以后自己且又算得哪根鳥毛?
耿守忠心里發苦。深深后悔自己當日怎么就想著投降了,但自己選的路,便就是跪著也只能走下去。
可這個念頭只腦袋里轉了轉,立刻就消失不見了。眼前的南兒有如此神兵利器,女真人縱然也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他們兀自是血肉之軀,焉能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