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何,錢財是最致命的因素。其次,陸皇帝不允許龐大如孔氏這般的家族,始終如一般存在。
這并非是孔家一族所面臨的困難,而是舉國之下,所有地方宗族面臨的共同難題。
地方宗族族權與皇權的碰撞,那吃虧的定然是前者。
或許很多后來人都以為宗族族權在中國根深蒂固,便是皇權有時候也會有所不及。畢竟對后世的中國人來說,甚個皇權不下鄉之類的話,聽得太多了。
他們又怎么知道,宗族族權之所以存在,就源于其自身的合法性。宗族組織作為古代鄉村社會的控制主體,從其形成之初就始終將自身的合法性作為一個重要的問題來解決。
而它的合法性就源于國家政權的認可。
而宗族族權一旦喪失了合法性為基礎,即與國家政權相分離,就會面臨合法性危機,遭到國家政權的沉重打擊。就如現下的陸齊朝,也比如秦漢時候。秦漢時期,國家政權與族權漸趨分離,族權受到諸多方面的約制。
因為秦有法家,而漢隨秦制,也有亭長、鄉三老等基層官員。當國家權力進入到鄉下后,這本身就已經極大的制約了宗族權力。
陸皇帝使人對地方宗族族權做過詳盡的分析,兼之他自身超越時代的目光,對于地方宗族族權看的且還很透徹。
在中國的傳統社會里,農村的基本經濟就是個體小農經濟,朝廷利用族權將分散的個體農民組織起來進行控制,比起單純依靠地方政權的控制力量更為奏效。直白點說,官府權力直接作用到一家一戶,這太費力費時,還保不準會出力不討好。可個體戶之上的宗族,體量大,抓起來省事,這本就是行了大方便給地方官府。
而族權之所以在后來飛速膨脹,陸謙看來,更大的原因就是國家縣以下鄉村控制力的減弱。比如眼下這個時代,中原歷經了南北朝的戰亂,歷經了中唐、晚唐時候的藩鎮割據,以及五代十國的征戰不休。戰爭制衡了官府的力量,自然官府權力的退縮就留出了足夠大的權力空白供宗族族權發展。
因為,沒有了官府法度,且還有傳統道德的約束,有宗族的存在,維持著整個社會的基礎。
對于忙于戰爭的官府政權而言,個體家庭自然不能同宗族相比了,宗族在促進傳統農業經濟的發展,適應復雜多變的社會政治環境方面,具有更多的優勢。而后者一個很直接的表現就是錢糧和勞動力調配。
而待進入趙宋一朝,保正這般的鄉官已經不在朝廷的官員體系中了,官府在鄉間留出了巨大的空間,宗族族權飛速發展,宗族制度也日趨完善。
陸皇帝甚至都懷疑,王安石推行保甲制度的潛在用意,便是壓制鄉間宗族權力的發展。同時他也很懷疑,明清時候中國地方宗族族權暴漲,那與理學在中國的推廣是不是有著潛在關聯?
畢竟那理學是道德第一,對于宗族族權有著天然的加持。
現在陸齊設有鄉官,鄉一級的結構上設有政務、稅務、警務,掌控著鄉兵作為基礎武力,那不但對鄉間豪強產生了巨大的抑制力,對于宗族權力的壓制更大。
如孔家這般巨大的宗族,沒有了權利的保護,那很難想象他們能始終聚集在一起的。因為這個宗族的人數太多了。畢竟他們已經傳承了一千多年,整個孔氏宗族難以想象會有多少人口。縱然過去的時間里,也有血脈過遠的旁支被分散出去,但只孔端友、孔端超兄弟未出五服者,便已經有數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