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王楷沒有讓胡宗旦前往,而是派出了郭輿。
郭輿是高麗大臣郭尚之子,出身清州郭氏,科舉及第,任內侍府。不久后退隱山林,王俁在太子時就將他征召到身邊。郭輿常以烏巾鶴氅侍奉在睿宗左右,睿宗多次與之置酒唱和或研討文學,人稱金門羽客(效仿宋徽宗對道士林靈素的稱呼)。
這廝在王俁死后并沒趁機抽身,而是始終伴隨在王楷左右。倒是有一份忠誠,但他終究有家勢連累,本身更無甚權謀大才,只是一文士而已,自然不能像胡宗旦那般受王楷倚重。
但這種人卻都有著一份輕蔑世俗之心。在明白了那宣講會是甚個玩意兒之后,心中對之已嗤之以鼻。
在他眼中,所謂的宣講會,不過是假大空罷了。為的只是將中原描繪的鮮花似錦而已。
等進到那宣講會場所,卻是一個變了樣的教室。上首一張講臺,下面放著一張張茶幾和圈椅,錯不是講臺太小,場所有限,倒是更像劇院。
花廳里只看到了不多的十幾個人,分做三班的在不同處坐定。其中一波顯然是富貴老爺們,這些人穿著漢服也不像是漢人,一個個眉目高深,還皆是大胡子,通常還都是落腮胡。對海商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們多是天方人。再一波還是富賈,別說郭輿是怎么看出來的,眼下這些人身上都透著一股海腥味道。這一波人身材普遍瘦小,皮膚黑了些,手上皆帶著佛珠。那就是來自南洋了。最后一波則該是隨從管家之流,也是身著漢服,平日里必也個個都著體面的,但現在卻不由得帶上了一股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謹慎味道。
郭輿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這些人是為何在此。一群逐利海商而已,愿意歸化中國,也必然是因為利益所至。郭輿尤為不恥這些背國之徒。
他雖然也‘背叛’了高麗,但他自認為自己與眼前的海商是不同的。他逼不得已的!
郭輿一進花廳便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因為看他模樣,叫那些海商第一時間就想親近。三波人中兩撥人站起來對他以示友好。但高傲郭對之是視而不見,獨自在一處坐下,便就閉目靜候。
叫那兩撥海商神色都有了觸動,但這是什么地方?他們氣炸肚皮也只能忍著。
隔了一盞茶功夫,就聽到外頭一聲鈴聲響,而后就看到一二十來歲的小官大步走來。
這人頭戴一梁冠,看長相只是普普通通的青年人,膚色且有些黝黑。郭輿從這人身上看不出甚個官威官氣來,但人渾身上下卻都透著干凈利落勁,讓人看著就精神。
來人姓王名承,開場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氣話,無非是歡迎大家,熱烈歡迎之類的。而后就重點介紹了宣講會。在他的口中,這宣講會就是一普法之會,是叫大家知法懂法的地方,因為入鄉隨俗,大家既然選擇歸化,那就要按著中原的規矩來。同時也介紹一些中原社會上的常識問題。
郭輿心中暗暗鄙夷。話說那些要歸化的人等,又有誰對中國是一無所知的?看那兩撥海商,既然能親自前來,那就必是能講漢話能寫漢字,對中國的了解怕不是一般的深刻。這地方果然就是個面子活兒。
接下就見王承站到中央的講臺前,將手中之物放在桌上,抬眼橫掃會場,目光從容鎮定,完全不似他所見過的高麗小吏那種或是唯唯諾諾,脅肩諂笑;或是囂張跋扈,貪婪狠毒。
這倒是叫郭輿高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