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嬋站在口,遲遲不敢邁步,她懷中抱著大束的潔白百合,今日的花主色調就是白色,以及象征著百年好合的白百合。這些來是極為圣潔干凈的象征,此時此刻,在這房間中卻有些奇的基調,唐先生摘下眼鏡,他仿佛明白高嬋在猶豫什么,簡短地解釋“唐士患有阿爾茨海默病,記憶混亂這些東西,都是按照她記憶中的場景布置。”
高嬋“啊”
高嬋咦了一聲,轉臉看夏皎,面面相覷。
“我來不說這件事情,但我,等會兒唐士醒來的時候,或許需要你們暫時配合一下,”唐先生猶豫著開口,“事實上,唐士的伴侶,就是鄭先生經去世了。”
那性分明是年輕時候的唐士,而男性則是陌生的臉。
“唐士是我的養母,”唐先生主動說,“鄭先生,就是我的養父,是她的丈夫。”
愛妻婉淑,攝1979年7月20日。
后面還有句話。
這件事在夏皎的意料之中,她避開這張美麗的相片,在周圍輕輕放了潔白的百合。
她留意到相片右下角有鋼筆字。
這個時間。
夏皎盯著相框上的日期,片刻后,轉身,看向唐先生。
唐先生說“唐士年紀大了,患了病,她的記憶始終停在鄭先生去世的這段時間,就是結婚紀念日。”
說到這里,唐先生停了一下“7月28日,農歷七月初五,是唐士的生日,是鄭先生過世的日子。”
高嬋聽清楚了人之間的對話,她的手一抖,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掉在地上,花朵撞到老舊風格的花磚上,摔掉一片花瓣。
柔柔的玫瑰香。
她確認“唐山”
“是的,”唐先生說,“鄭先生在那場地震中過世。”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噩夢里面,夢到屋頂突然塌陷,地板動蕩,夢見泥呀瓦呀磚石全都掉了下來,砸向她。
唐婉淑嚇得哭起來。
臥室中的白發老人,嗅到淡淡玫瑰香氣。
唐婉淑從睡夢中醒來。
委屈都是那個大高個給她的。
大高個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鄭韞卿,是他爺爺取的。
她一直是里的掌上明珠,父母都干,她從到大吃過一點兒苦,工作是最好的,上學認字算數,上完學后直接分配坐辦公室當會計,算盤珠子打得比誰都快,數字算得比誰都準。
非要說受什么委屈的話,就是追著嫁給了廠里沉默的那個大高個。
結婚三年,唐婉淑被他氣哭過好幾次,好幾次鬧著回娘,他不阻攔。只是等她過去住一晚,他就沉默著騎車去接她回來。
唐婉淑每次生他氣,和里人賭咒發誓說肯定不回去,但一看到鄭韞卿露面,立刻又歡歡喜喜地收拾包裹、跳上他的車。
唐婉淑當然知對方窮,往上數幾代還很糟糕的“成分不好”。但這樣并不妨礙唐婉淑喜歡他,要嫁給他,誰讓他長得好看呢。
可是丈夫很冷淡,他從來都不會對唐婉淑說“我愛你”,不會給她講那些甜甜蜜蜜的情話,很少和她聊天,不會和她一起看露天放映,他看起來一點兒不喜歡她。
唐婉淑敢打賭,新婚夜對方都有抱這么緊。
噩夢是傾塌的黑夜,是搖晃破裂的房子,是被泥沙石嗆到不停大聲咳的唐婉淑。
他連句哄人的話都不會說,就像一塊木頭,又硬又笨,不開竅,唯一和浪漫沾點邊的,就只是會在結婚紀念日給她帶花。
可就是這塊木頭,在深夜中,在動蕩混亂里,在石頭砸下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翻身過來,將她護在身下,抱緊她。
唐婉淑說“你在罵我個子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