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修遠避嫌并未進亭子坐下,只是在亭子邊緣站著。細眸,短須,精瘦,這種人很容易讓人覺得嚴厲。
“師叔有才學,也聰明,懂得玉韞珠藏,收斂光華。如今父親要將珠玉展現于世人前,師叔不覺此舉有違初衷嗎”
幼菫淡笑,“此珠玉非彼珠玉,師侄莫要混淆了。且我此時借的是師父和師兄的光環,我做的再好,別人只會說我不愧為韓院長師妹,而不會質疑我其智近于妖。彼時我獻書于師兄,是為大燕計,此時我教書授課,也是為大燕計。怎能說是有違初衷呢”
她臉上帶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恬然寧靜,思維縝密,讓韓修遠感覺自己不是在跟一個十幾歲的女子對話。
他微微皺著眉頭,她說是為大燕計,自己攔著她,豈不是不顧大局,只拘泥小節了
“師叔心懷天下是好事,只是,榮國公府已是煊赫無匹,師叔此舉怕是要招人猜忌,以為是為榮國公籠絡人心。”
第一個猜忌蕭甫山的,便是韓修遠吧
聽聞他一向持身中正,又極為固執,朝堂上誰的面子都不給,只看對錯。幾位皇子,他從不結交,對他們的示好也是冷淡待之。正因為如此,皇上對他尤為信任。
幼菫笑,“我在閨閣時便聽聞,師侄持身中正,行事只看對錯,不懼攻訐。以己度人,國公爺他既胸襟坦蕩,又何須畏懼人言”
韓修遠在亭子外,看了幼菫良久,目光中有審視,又似在思量。
他往里走了幾步,站到了幼菫對面,細眸內閃著精光,“榮國公的爵位,師叔以為該由誰來承襲”
又來試探。幼菫若說立賢,不是變相承認了蕭甫山在參與奪嫡嗎若說立嫡長,那蕭甫山的所作所為豈不是與此有悖
幼菫淡淡說道,“這個自有國公爺來定奪。”
以小推大,皇位之承襲,自是又皇上來定。你們爭來爭去,有甚用處嫡長賢,要用哪個標準,還是要皇上來定。
幼菫的回答有些狡猾,其實細究起來,又是轉了個圈回去了。但可以成功堵住韓修遠的質疑。
韓修遠自也是覺察了她的狡猾,皇上定奪,要考慮的還是嫡長賢吶。
“師叔聰慧。”
幼菫笑道,“師侄心智學識必是在我之上的。其實縱觀千年,很多事情又豈是辯論幾句對錯便有結論的。就像下棋一般,棋局瞬間萬變,師侄又何必執著眼下這一二子。師侄該想的是,如何讓這一大盤棋贏了才是。”
韓修遠眸心微動,若是讓恭王上了位,大燕這盤棋能贏了嗎
丫鬟上了茶水點心,韓修遠拱手說道,“師叔金玉良言,師侄受教。師叔喝茶,侄兒還有公務在身,先退下了。”
韓夫人備好了禮,回來抱怨了一番韓修遠,怎能把師叔自個兒扔這里
幼菫也未再久留,辭別了浩浩蕩蕩送她到府門口的一大家子人。
程珂作為師侄,一路護送著到了國公府,路上幼菫吩咐他買了糖炒栗子,又給卉云的冰糖葫蘆和窩絲糖,最后又給老夫人的驢肉火燒。
程珂隔著簾子咬牙切齒問道,“師叔還有什么吩咐”
幼菫笑瞇瞇道,“沒了,剩下的銅板你留著買糖吃。”
程珂黑著臉,看了眼虎視眈眈的蕭東和眾侍衛,把到了嘴邊的那聲“臭丫頭”硬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