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題外話,那位重慶小女孩趴在板凳上寫作業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還沒有搬進縣城時那鄉鎮老家,那時我一年級,附近的女生們放學歸來,趁著天沒黑,也在會家門口放一個木頭凳子,然后趴在上面寫作業。這樣做可能是因為省電,畢竟過去的電費也是筆不大不小的開支。當然,那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我曾經在書中描述過董斷瑤和嗚喵家門口那條老街,靜謐安詳,傍晚路邊就有人賣大餅賣鹵菜,總是沒什么變化,那就是我記憶中的老家的樣子。
它叫穆店鄉,小時候“穆”字不會寫,只寫作木店。
說回到我在深圳地鐵遇見的那位小女孩,她和我在云南、重慶遇到的小女孩都不同。她身上臟兮兮的,即使身上是和周圍人一樣的校服,也掩蓋不了她的“貧窮感”,她身上那不合時宜的棉拖鞋,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只有這一雙鞋子。
我忍不住觀察她,就像小時候我在動物園仔細觀察動物的結構。
她臉上帶著口罩,但是露出的眼睛很漂亮,我想著這也是促使我觀察她的原因之一。她的手上拿著一瓶不知是哪家的喝了一半的奶茶,奶茶的包裝很不錯,不是“杯”而是“瓶”。根據我平日的經驗,這種包裝的奶茶起碼在二三十塊錢以上,當然也有可能是以前喝完的瓶子,里面又自己裝了東西。
她的身邊站著的應該是她的母親,也戴著口罩,眼角頗為蒼老,而且顯然她的母親穿著也并不光鮮。
不過寫到這兒,我已經忘記了她母親穿著的是什么衣服,似乎是一件厚大褂,也可能是羽絨服。但是我記得那是粉紅色的,不過上面灰蒙蒙的好似覆上了一層灰,就像是剛從工地里出來。對方手上拿著老舊型號的手機,套著它的透明手機殼早已氧化,變成那令人惡心的焦油黃,也讓我看不清它的logo,盡管這只是非常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位疑似母親的女人手上拿著一個美團外賣的頭盔,或許是一個外賣員。但很失禮的是,我在注意到頭盔時,第一個念頭居然在想這頭盔是不是她撿來的,畢竟她們母女土氣的打扮真的很像我見過的拾荒者,只有拾荒者穿著才會這么亂搭且不合時宜。
她的父親在哪?他是個好賭的人渣嗎?她的母親是外賣員嗎?為什么會讓自己的女兒這么臟兮兮的?為什么二十多度的溫度下還會讓自己的女兒穿棉拖鞋?做外賣員應該不至于那么貧窮吧?同理就算是在深圳的工地賣力氣應該也不會貧困到哪里去的吧?還是說被家庭拖累了?這個女人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就算貧窮也不至于買不起女兒的鞋子吧?還是說她們真的以撿破爛為生?
不不不,說不定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她的母親真的是個外賣員,灰蒙蒙的厚衣服只是送買外時穿的,這小女孩身上臟兮兮的說不定是體育課上的成果,也有可能是在學校和同學打架了,至于她穿著的棉拖鞋說不定也有她合理的緣由,再說哪有人穿棉拖鞋去學校的。手機殼泛黃、用老式手機又怎么了,地鐵里用老款手機的人也不少。
我對這位小女孩好奇極了,對她百般猜測。心里不斷地提出質疑,認同她的貧困又不斷地自我否定。
造成如此矛盾的原因,還是現實和自我認知的沖突。
我通過各種文章和客觀數據了解的深圳,是一個超級城市。擁有中國最尖端的科技,擁有五湖四海的英才,即使到現在我都堅定地認為,如果有一個城市能夠代表中國的未來,那么它一定是深圳。
同時,我也自覺對生活足夠了解,如今若是僅僅在衣著上維持一個最基本的體面,只需要少許的錢就夠了。我在杭州的水果店和一個外賣小哥聊過,他們很辛苦,但是掙的不能算少。
但是母女的現狀擺在我的面前,她們的衣著和周圍人根本不像是一個年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