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房間內安靜的只剩下兩道呼吸聲,一道氣呼呼的,每一次呼吸都要加一次不屑地氣聲,另一道就顯得弱氣的多,時不時還要停頓一兩秒。
菖蒲沉默良久,終于有了動作。
她輕輕抬手搭上后腦,解開了腦后系著的繃帶結,一圈一圈拆解開來,露出一對在夕陽映照下像是虹膜異色癥的紅色鴛鴦貓兒眼。
新生的左眼相比右眼的顏色要淺一些,若說右眼是如鴿子血般的紅寶石,那左眼就像是加了瓷白調和后的水紅色,乍一看又像是春夏之交濃艷的深粉色桃花,比血紅淺淡,卻更溫柔。
坐在房間另一邊窗沿下的白發神子一言不發地看著菖蒲的動作。
他是生氣的,可是與同窗們氣憤菖蒲不知道愛惜自己更氣憤他們不被信任不同,五條悟生氣的點是他居然在菖蒲看來也是要被保護的那一個。
這對于從小就被教導將來會成為世界最強的六眼而言是個羞辱。
更是挑釁。
一言不發就把他放到了弱者的定位上,這是何等的傲慢與無知。
如果不是因為菖蒲本身代表了同期生、是他尚未概念明晰的同伴,并且她的能力勾起了他的興趣,五條悟在當時才不會在乎領域里發瘋想要保護人類的是誰。
總歸都是群抱有可笑正論的、所謂的為了美好未來甘愿引頸受戮的可憐蟲。
弱者。
曾經五條悟的世界里的色彩都是一樣的。
六眼是至高,是真相,是本源。
他無時無刻都在觀看著世界的真實。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無論什么都能看見,所以這種沒有秘密、一切都無所遁形的世界,很無趣。
第一次的特殊是那個眾人口中禪院家的廢物。
普通人的視角看見了,卻完全無法在六眼里留下痕跡。
新奇的體驗。
但沒有咒力,沒有術式,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成長性,所以也不是足以讓他駐足垂眸的存在。
依舊是弱者。
滿足好奇心之后的神子收回了視線,剛剛提起的興致就這么消弭無形。
充滿希望口口聲聲喊著為了信念愿意付出一切的人都是短視之人。
他們不理解,他們看不見,所以他們才能懷抱希望。
無趣。無趣。無趣。
周遭所有人都像是被關在模具里壓成的一個樣子,咒術界更像是個巨大的牢籠,侍奉神明的仆從連神子的雙眼都不敢對視,卻又在他離去后帶上狂熱的期待。
惡心。
所以神子變得任性,變得傲慢,變得肆無忌憚。
即便如此,那些無趣的生命依舊無聊的令人生厭。
人類也好,世界也好,都很無聊。
一切的改變都在那個春季。
五條家供奉的神子到了入學的年紀,他厭煩了如咒術界一樣腐朽惡臭的京都校,干脆招呼都沒打直接來到了歷史沒有那么悠久的東京校。
他在這里看到了和越往上越令人作嘔的咒術界不一樣的風景。
會保護學生的老師,滿口正論但實力還算不錯、性格也姑且能入眼的摯友,以及存在感不太高卻被那些瞎了眼的爛橘子當做金絲雀一般圈養的伯勞鳥。
還算不錯。
開學一個月后,他又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看上去溫順無害,卻帶著無與倫比的潛能,五條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在試圖用六眼看透束縛下的靈魂時,無時無刻都在涌入信息的六眼都有一瞬間的滯澀。
看不透。
有趣。
開始好奇的神子一點點試探新同學的底線,最后發現這家伙比他還要毫無常識甚至連感情都一竅不通。
像個剛從深山老林里躥出來接觸文明社會的野生動物。
五條悟并不是沒有常識,也不是不懂規矩,他只是不在乎。
人倫禮數、道德準則,他都不在乎。
他自由肆意又荒誕不經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