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西澤爾呢喃,他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氣,或者得了什么巨大的慰藉般,一直緊繃著的情緒終于松懈下來,他閉上眼睛好一會,才又重復了一遍,“那就好只要他沒事。”
阿瑞斯饒有興致道“你不顧忌自己的安危,卻一直擔心他如果我沒有盡快找到你,你就只能一直困在過去的時間節點中,永遠也回不去。”
西澤爾認真的道“他在時間里迷路的時候,肯定也在擔心我,而且,是他讓您來找我的。”
阿瑞斯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來“這樣很好,我也終于可以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可是我依舊搞明白,”西澤爾皺眉,“您和星艦既然都已經降落在了霍姆勒,為什么古董號還是會墜毀”
阿瑞斯的神情逐漸淡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絲平靜而又寡淡如水的無奈“我帶著他們在沙漠里躲藏的時候,為了躲避聯邦的當局的搜捕,禁止他們使用一切電子設備和智能設備,星艦也長期處于休停狀態可最后,我們還是被發現了。”
“因為營地里出現了叛徒,他們想回歸聯邦。”
阿瑞斯沉沉的嘆了一聲“他們以為只要交出樣本和數據就能平安回歸,可其實不是的。他們想要隱瞞的是歷史的真相,是叢林之心依舊在進行基因實驗的事實,所以我們都得死。”
“營地暴露之后,我將古董號升空,意圖用星艦來吸引他們的火力,好讓地面的人借機逃走。”
西澤爾已經隱隱猜到了事情最后的真相,他看著阿瑞斯露出痛苦而又掙扎的神色,道“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古董號剛剛穿過霍姆勒的大氣層,他們就毫不猶豫的發射了一枚粒子炮。”
所以星艦墜落在了沙漠之中,從此如同孤鳥,沉寂了上百年。
這架巨大的星艦墜毀的那一剎那,粒子炮到達地表的那一剎那,名為霍姆勒的星球,就被宣判了死刑。經年之后,它像是一顆病入膏肓的毒瘤,和“漆黑之眼”的古董號一起,沉寂,沉寂。
“那一刻我想再次穿越時間去改變即將發生的未來,可是我失敗了。粒子炮影響了當時的能量場,細微的偏移就能導致千差萬別的結果古董號已經墜毀,這成為了既定事實,再也無法改變。”
“我最終也沒能拯救他們,甚至還害得那顆星球上的人遭遇劫難。”
“這不是您的錯。”
“可是除了我,”阿瑞斯苦笑,可這笑容中卻又有幾分嘲諷,“除了沒有人認為自己錯了,他們甚至放任那顆星球上輻射蔓延,能量場混亂而不去救援”
“我遇到過,”西澤爾低聲道,“他們為了殺死一個罪名模糊的逃犯,毀掉了一個星球。”
幾百年來,冷酷的人性并不會因為科技的進步或者基因更加優越而有什么變化,普通人的性命還不如地上的蒿草,風稍微猛烈一些,他們就倒了。
“故事到這里就應該結束了,”阿瑞斯沒有笑意的牽扯了一下嘴角,“但當時的我還活著,雖然也距離死亡不遠了。”
“我用最后一點生命力去了過去,和未來,”他的語氣平靜下來,“我去看過地月紀時候的銀河系,看過遠征時的空間站,我去看了我的朋友們年輕的時候然后知道了,古董號的出航,我的死亡,是我家族一手謀劃出來的陰謀,汝嫣兮過世之后他們掌控著叢林之心,成為權勢和政治的爪牙。看吧,我要拋棄那個姓氏果然沒有錯,我想我還得感謝他們,沒有在我死后為我貫上他們的姓氏。”
大概是阿瑞斯說這些話的時候實在太過平靜,西澤爾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逐漸平息了下去。
歷史像是一陣風沙。
不論輕微還是劇烈,吹過之后都不會留下什么痕跡,時間的沙塵掩埋之下,也就逐漸遺忘了。
“您沒有想過,要將真相公布出來嗎”
“我想過,”阿瑞斯笑了笑,道,“但是當時的基因異變已經愈演愈烈,人們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顧忌,更別說,所謂的真相。”
他長長的嘆了一聲“所以我只是在云照的日記里寫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后輩們會不會按照我寫的去做,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誰能注意到這些”
“但我似乎還算幸運”阿瑞斯看著西澤爾,眼底星火沉浮,“等到了想要等的人。”
沉默半晌,西澤爾忽然道“我不是您要等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