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的臉差點氣歪。按照程序,督查司只要在十五個工作日之內對案件完成復核就可以,所以他們完全不用著急,反倒是專門調查組,因為承擔來自上級的壓力、外界輿論的壓力,再加上組長想快點將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只要這案子一天沒有送到檢察院審查起訴,他這個專門調查組組長就不得安寧。
天殺的馮遠年組長打開終端毫不客氣地給馮司長通訊,第一次顯示無人接聽,等到第二次第三次,就直接顯示通訊失敗了。
他鐵定是故意的
但是組長毫無辦法,這一口啞巴虧,他只能就這樣被迫咽下去。
他又給馮司長連接了一個通訊,意料之中的,依舊通訊失敗。
通訊燈閃爍著,好像一只孤單沉默的眼睛。
馮司長看了一眼終端上閃了兩下又熄滅的通訊燈,騰出一只手,將彈出來的通訊提示框撤銷。他的車子飛快行駛過天橋,在空間傳送入口處稍作停歇,然后“嗖”地一下被吸了進去。
車窗自動升起來防護板,以免人眼目視莫測的空間變化,陷入迷失。
馮司長盯著黑洞洞的防護板愣了一會神,車身顛簸了一下,他又立刻從思緒中驚醒。
他身旁的副駕駛上,還放著一枚終端,那是科洛生前所使用的。
科洛葬禮后沈晝將他的遺物都交給了馮司長,馮司長連同他在調查局辦公室里的東西都裝進一個箱子密封起來帶回了家。但唯獨這枚終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將它帶在了身上。
也許他只是不習慣,不習慣科洛不在身邊的日子,那小子進調查局已經有十一年了,十一年間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從最開始的調查員助理到副司長,他本來想著,等過幾年他就神情提前退休,然后科洛就是理所當然的司長,雖然年輕,但他確實有能力科洛這小子的工作能力可是連局長都稱贊過的。
但現在不行了,他沒有辦法提前退休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車子從蟲洞中跳了出去,防護板消失,馮司長的一時間沒有適應忽然照進來的明亮日光,他眼前出現了如同幻覺般的巨大光暈,刺激著他的虹膜,眼球酸澀,逐漸流下兩行淚水來。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余光一瞥,靜靜放置在副駕駛上的終端再次彈出一個對話框,然后剎那消失。
馮司長盯著那枚已經失去了主人的終端,渾濁的眼睛中流露出射線一般的利光。
就在昨天晚上,終端上也彈出過對話框,他沒有來得及分辨到底是什么內容就又消失了,科洛已經死了,他的通訊id也做過了登記,不會再有人通訊找他,理論上這枚終端也不會再接收任何來自外界的訊息,但它竟然還有彈窗顯示出來,這簡直就跟鬧鬼了一樣稀奇。
車子停在了一片住宅區外的公共停車位上。
馮司長從車上下來,要關上車門時又猶豫了一瞬,再次坐回去,打開車前窗下一個位置隱蔽的置物盒。
那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把槍。
馮司長將槍拿出來別在腰后,拿起科洛的終端走進了社區里。
他在路邊的索引機器人上輸入某幢樓的編號,機器人很快就帶著他來到了這棟樓前,馮司長進入升降梯,按下九十七層。五秒鐘后,升降梯停止,馮司長慢慢背過手慢慢握住了槍柄,然后走出升降梯。
他走到左側住戶的門前,在門鎖上輸入備用密碼,因為用的最常用的基因鎖,因此驗證耗費了幾秒鐘,門扉無聲洞開,馮司長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
這里是科洛生前的住處。
科洛沒有什么親人,按照繼承法,五年后如果無人主張繼承,這間房子將成為無主物,法院會將其拍賣后用于社會福利事業。科洛死后馮司長來過一次,將家具物品都整理了一番,過于私人的物品要么帶走要么銷毀,家具蓋上防塵布,等待他某個遠方的親人來繼承,或者公示期過后被法院拍賣。
現在這房子看上去依舊是他上次來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