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將前廳倒地的家具搬回原位置放好,損壞的暫時先挪到地下室里,等老婆婆回來之后再行處理。又將地上散落的碎片打掃干凈,打開恒溫系統通風。
做完這一切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說,他剛要邁步上樓,埃德溫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的終端里“林睡著了,最好不要打擾他。”
西澤爾便又退了回來,按著老式樓梯的欄桿,慢慢的坐在了最后一級臺階上。
高個子的他坐在低矮的臺階上頗為憋屈,長腿只能蜷曲著,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就撐著膝蓋站起來,挪到了第三級臺階上。
“他的傷嚴重嗎”西澤爾問。
“不嚴重,”人工智能說道,“他的身體愈合速度是普通人的三倍多,普通的傷口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西澤爾“嗯”了一聲。
埃德溫想起楚辭剛才問自己的問題,悄悄的通過終端傳感器對西澤爾的脈搏、心率、表情等做了一系列的分析之后得出結論,它無法判斷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生氣,因此它采取了一個最直接的辦法,出聲詢問道“穆赫蘭先生,您生氣了嗎”
驟然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西澤爾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林讓你問的”
“不是,”埃德溫否認并解釋道,“這是我的自由意志。”
“那你為什么會認為,我生氣了”
埃德溫道“因為林問過我這個問題。”
“所以,其實先導因素,還是他。”
埃德溫復雜的算法和核心程序在零點五秒之內完成了一次邏輯推導,但他并沒有找到反駁這句話的理由,遂沉默。
“我沒有生氣。”西澤爾回答道,“一開始他摘掉通訊器和監視器的時候我確實有些生氣,但是行動結束,我見到他手上和臉上都有血,就沒有辦法再生氣了。”
“因為他受傷了,”埃德溫將他剛才這句話精簡,“所以你不再生氣”
“不是這么簡單的因果關系。”西澤爾笑道,“生氣是因為我以為他摘掉監視器和通訊器是因為不信任我,但其實也許并非如此。不生氣,是因為我看見他受傷我也會難受,難受的情緒大于生氣的情緒的時候,就不生氣了。”
埃德溫道“我很少聽見你說這么長一段話。”
西澤爾低下頭,看著樓梯上一小塊滲進裂縫的血漬,道“他不是總嫌我話多。”
埃德溫立刻附和“林也嫌我話多。”
一人一人工智能像是找到了共同的話題,惺惺相惜。
“但我想反駁你剛才的第二句話,”埃德溫道,“你以為他摘掉監視器和通訊器是對你的不信任,只是你主觀的猜測。”
西澤爾點頭“是。”
“他摘掉監視器真正的原因是”埃德溫將楚辭在通風管道里說的話一字未動的復述了一遍。
午后淡薄的日常像是一陣薄霧,穿透破裂的窗戶,籠罩在樓梯上,西澤爾米瞇了瞇眼睛,覺得自己像是聽見了一個美好的夢境,有那么一瞬間里,他覺得,也許楚辭也會有和他一樣的情愫。
可是一陣風尾隨而至,將這霧吹散了,于是狹窄的前廳重回清明,他又清醒了。
我舍不得。他聽見自己的心說,我一定會舍不得。
明知道是飄渺不可得,也許根本就沒有以后,也沒有結局,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舍不得。
他恍惚的嘆了一聲。
“林想起了在漆黑之眼,殺死劉正鋒的時候。”埃德溫道,“那里因為磁場干擾,所有電子智能設備乃至能量武器都無法使用,所以只有他自己知道劉正鋒是怎么死的。”
“但他說,那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