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窄巷,血泊。
虞嬋才瞟了幾眼劇本,全身的氣質逐漸變了。
她驚慌失措地抬起臉,滿眼都是不諳世事的純粹和纖弱。
她承繼喻承澤的戲路,走方法派的路子。此刻富有技巧地微動眉眼,便令自己在清純之余,更顯楚楚可憐。
虞嬋怯生生地伸出一根手指,假裝戳了一下季澹,指尖倒是頗有分寸地虛虛停住,語氣清冽得像冰山上的雪蓮“你”
聲音滯澀在喉間,她使勁咽了咽,這才繼續開口“你、你還好嗎”
阿青遭到偷襲,此時正斜倚在窄巷的土墻旁,奄奄一息。
他失血太多,一只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只剩下另一只眼,還能隱隱約約透進來一點光。
他用那只獨眼,掙扎著瞪向女孩,發出困獸般的嘶吼
“無關的人,就給我滾”
阿青平生最恨這些衣冠楚楚的“干凈人”,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惺惺作態地彎下腰,像大發善心地扔一塊肉骨頭,賞給路邊的流浪狗。
“可是,你你在流血。”
女孩被嚇了一跳,卻堅持著取下書包,恐懼和寒冷令她的指尖無法彎曲,她艱難地扯開自己的圍巾。
下一秒,她竟直挺挺跪在了冰雪里。
阿青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他看見那小小的身影跪坐著,用圍巾圍住自己背后的傷口,又輕輕地碰了碰他凍得發青的雙手。
皮膚相觸的瞬間,阿青像過電般抖了一下,那女孩也被石頭般的手感一嚇,心驚膽戰地打了個哆嗦。
她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跑,書包還扔在他腳邊,根本沒有要撿起來的意思“你撐住,我這就去找人,送你去醫院”
“回來”
阿青一把攥住她的腳腕,一字一句,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不怕”
“你不怕”
季澹冷冷地抬起眸,阿青的靈魂就在這副美顏盛世的軀殼上恣意地燃燒,連目光都仿佛染上發狠的赤紅色。
扮演女學生的虞嬋緊咬嘴唇,那對眼眸卻清凌凌的,比天光更亮。
那束光,就那么筆直坦蕩地,穿破血色,融盡冰雪,射入他的瞳孔里。
她唇齒間好像含著雪渣,說話時牙齒都在抖,反而流露出幾分咬字不清的可愛。
“怕、怕也得救。要是就這么看著你死了,我肯定要做一輩子的噩夢。你不許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我就嗚”
虞嬋的嘴唇被她咬得發白,那毫無血色的蒼白,驟然刺痛了阿青的眼睛。
他情不自禁地放開那只瘦弱的腳踝,轉而抓住了她的手,用盡全身的力量與溫度。
然后,他順其自然地繞開了眼神,順其自然地閉上眼睛,任由一顆莫名其妙的淚水從眼眶滾落,在雪地上燒出一個小小的坑。
良久,季澹才從這場酣暢淋漓的對戲中緩過勁來。
他接過虞嬋遞來的紙巾,蹭了一下發紅的眼尾,低聲道“謝謝。”
他朝沙發靠背后仰,視線落在天花板上,滿足地嘆息一聲“真厲害,好久沒有演得這么盡興了。”
兩人畢竟還不算熟,所有接觸的肢體動作都只是虛虛地擺個樣子,并沒有落到實處。
更何況,虞嬋早已對演戲深惡痛絕,使出七分力,走個幾分鐘的小劇場,耐性就已經耗盡了。
可即使如此,她所呈現出的實力,也足夠讓季澹大為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