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杉“去那邊的凳子坐著說吧,對了,這個拿去擦擦。”
她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巾,還有學校發放的外傷藥,遞給了異形青年,“拿著啊。”
“謝、謝謝。”接過時,青年人不自覺攥緊了柔軟的手巾,走出窄巷后便不再靠近,“我就站在這邊吧,要是有人過來了看到您和我坐在一起,對您的影響不好。”
“沒事,你坐著講吧,不然好像我在虐待你一樣。”
元幼杉不知道自己帶著面具,會有什么不好的影響,但她能感覺出青年骨子里濃濃的膽怯和自卑,以及在長年累月的折辱中早已定型的不安和自我否定。
從剛剛那個壯漢隨隨便便就能毆打他、根本不在乎鬧出人命來看,異形人的地位在馬戲團中恐怕也很低賤,被打罵是常有的事情。
她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兒。
憤怒同情算不上,但這種扭曲的社會再次讓她感覺到了惡心。
“你叫什么”
“角妖。”青年說。
元幼杉“我不是問你的代號或者科種,是問你真正的名字。”
她知道這個青年的科種,在圖鑒中看到過一眼,全名應該是角羊科孢種,和熒蝶科一樣,屬于序列靠前的妖異種類。
“名字”角妖嘴里喃喃著,臉上流露出脆弱的笑容,青色中映襯著潔白的眼瞳,更像是一塊滿是裂痕、即將碎掉的玉。
“您是第一個問我名字的人,也是第一個,把我當成人類的人,真的很感激您。但很抱歉的是,我沒有人類的名字,從我有記憶起,就被人叫做妖怪、角妖了。”
這是元幼杉第一次感受到,人的身上竟有如此強烈的破碎感。她很是意外,“你以前不是參加處刑者學院選拔的貴族子嗣嗎”
她以為這個異形人就是孟珂所說的可憐孩子,可聽他的語氣并不像。
“我知道您說的那些人,馬戲團中的確有很多這樣的孩子,或者說除了兩三個特例,整個異形館里的其他孩子,曾經都是家境優渥的貴族。”角妖說。
“那”元幼杉遲疑了一下,雖然很好奇這個青年的身份和背后的故事,但她不想揭人傷疤,跳過了這個話題。
“為什么剛剛不反抗,你應該有這個能力吧。”
體內有孢絲力量的人,再怎么也會比的普通人的身體素質強,想要反抗剛剛那個慫貨男,綽綽有余。但角妖從頭到尾只是沉默著接受毆打、辱罵。
苦笑一聲,角妖道“您看到我腳上的鐐銬了吧,不僅僅是我,異形館里的每一個同類身上都佩戴著這種裝置,鐵球是實心的很沉重,里面有毒針和炸藥,只要馬戲團的老板想,隨時都能讓我們痛苦死去。所以園區的規則,我們必須遵守,即客人最高,一切宗旨為了客人服務。”
“對于人類來說,我們不是人而是怪物,可我們也融入不到異形者中,反抗了就會被懲罰,逃跑也無處可去像過街老鼠只有馬戲團,才能給我們一個容身之地。”
盡管這個容身之地是地獄,可他們退無可退,更沒有選擇。
在這里,異形人是食物鏈的底端。
他們只能被迫接受慘無人道的折磨、侮辱,被當成珍奇物品以滿足這些前來觀賞者的獵奇心。
只要給夠金幣,你可以隨意對待一個異形人,發泄平日不敢表露的獸欲和施虐心,畢竟他們恢復能力更強不容易死去,也不是人類不用共情他們。
他們是怪物,是恥辱,被喊打喊殺就是社會默認的公約之一。因為異形者的入侵,讓人類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被迫蝸居在分階層的安全區,所以他們痛恨異形。
可從沒人想過,這些異形人也曾經是人類、是天之驕子,變成這樣也不是他們本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