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131年,在城池和安全區中修養了八十余年的人類,像往常一樣,在阻隔了風沙的過濾器和高聳城墻內,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著。
如今聯邦人口的平均壽命已下降至六十歲以下,從過去混亂年代生存下來的老人,幾乎都死光了。
這些新生的人類被聯邦社會學家稱為圍城中的人。
他們從一出生便生活在安全區中,哪怕從課本和舊時代的書籍圖冊中看到了波瀾壯闊的歷史和山河,但對于在圍城中長大他們來說,想要知道山和海、曠野平原是什么樣子還是太過勉強。
而末世之初人類在黃沙中苦苦掙扎、只為了一線生機的舊景,也成了長輩口中的故事。
大多數聯邦人口無論是綠級安全區中的貴族,還是各個黃級生存所中貧民,對于末世的殘忍并沒有太多畏懼之心。
他們曾以為只要在城墻內,只要依賴于處刑者,日子就能一直這樣安穩下去。
深夜,某一黃級安全區的巷中,幾個喝得爛醉的酒鬼帶著一身熏人的酒氣,勾肩搭背沿著泥濘的石板路嬉笑著。
“老子還能再喝一提都怪你們幾個軟蛋瞧瞧老八這軟腳蝦的孬樣”
“哥兒幾個明天再聚,明天再不回去、膈家里的母老虎不讓進門了”
“今天發牌那騷貨,還給爺拋拋媚眼呢,要不是哎呦”
慘叫一聲,步子歪歪扭扭的酒鬼不知被黑暗里的什么東西絆了一腳,整個人往前跌倒,臉著地差點把鼻子蹭斷了。
因為安全區巷里年久失修,沿途的老舊路燈壞得壞、破得破,尤剩一兩盞散出暈黃的燈光,常年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酸臭。
渾身酒氣的醉漢被同伴攙扶坐在,嘴里還在罵罵咧咧。
絆倒他的是一雙腿,從大腿處往外伸出,上半身隱在左拐的巷子里,“你他媽睡在路中間,是不是想死啊”
醉漢狠狠砸了一下,結果那雙腿重量極輕,像一對僵硬的棍子往前滾了兩圈,露出了隱在黑暗中的上半截。
然而從腰部以上,全部的軀體都消失了,斷裂口坑坑洼洼并不規則,活像是被某種大型動物一口咬斷;
幾只藏匿在斷口中吃腐肉甲蟲有人拳頭大小,被驚動后振翅飛起。
醉鬼嚇得渾身發冷,手腳并用爬了起來,“死、死人”
“快走、快離開這兒”
就在這時,另一人忽然慘叫起來,整個人被什么東西拽住了腳踝摔倒,那東西拖著他往巷子深邃黑暗的拐角里走,速度極快。
“救我老八救我”凄慘的叫聲劃破寂靜的巷中,這群酒鬼們這才發現,往常多多少少有點人聲的舊巷,今晚簡直靜得嚇人,只能聽到那人的慘叫和身體在地面上拖動掙扎的聲音。
不過三兩秒后,又一人的腳踝被狠狠一刺,一股大力卷住這人的小腿將其繼續往巷中拖拽。
這一次其他人才看清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像潮水一般流動的細細灰莖蠕動著,匯聚成手臂粗的一股,扎入人的皮膚后便瘋狂鉆入皮下,陣陣令人發麻的慘叫聲在巷中回蕩。
其他人驚慌回頭,定睛一看才發現,他們身邊斑駁破舊的墻皮上、腳下的地面上,不知何時早已爬滿了頭發絲一樣的灰莖,正在緩慢蠕動著,朝剩下的人蔓延。
整條巷子,都被這種東西吞噬了。
因為恐懼,酒鬼的雙腿直打哆嗦,他一咬牙扭頭向前瘋跑,身后呼喊他名字和慘叫的聲音愈發尖利。
回頭看的時候,借著淡淡的光暈他看到那被纏住的同伴,身后聚攏起無數灰色潮水,像是要把他吞沒。
同伴扭曲的臉開始干癟,紅色充血的線像一根根突出的血管,從脖子、耳后的皮膚下方往前鉆,最后覆蓋住了他全臉。
酒鬼不敢再看,捂著耳朵悶頭向前跑。
粗喘和沉重的腳步聲,在巷中格外清晰,直到身后的聲音愈發變小、直到聽不見,他心中的恐懼才稍稍散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