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元幼杉在看自己的時候,眼神中很復雜,就像是透過他的身上去尋找什么影子。
但鬼面并不在乎。
他已經等了太多年,浪費了很多時間。
看到通訊器上的消息,元幼杉莫名有些心酸,正當她不知如何回復時,對面的青年像是洞悉了她的情緒。
鬼面“沒關系,我最擅長等待。”
當晚睡覺之時,元幼杉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陰沉灰綠的毒霧籠罩在整顆星球之上,人類最后的生存空間,被逼迫到了地底。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夢中,早已回不去了。
元幼杉穿著隔絕濃霧的防護服,穿戴著氧氣凈化裝備,她沿著記憶中有些模糊的道路,去見了曾經的師父、隊友,看了她睡覺的床鋪和巨大的地下基地,在機器托管的新生兒所看了眼人類的延續。
隱約間,她能感覺到這個夢有些不對勁,太過真實,但她還是很珍惜這段時光。
接下來的時間,她按部就班地處理著曾經沒有做完的事情,和一些人說了沒有說過的話;
當她佩戴好防護工具、跨上動力機車準備前往濃霧之中探索開荒前,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于是她又折返回去,去拿了一束紙包花放入儲物空間。
在濃霧中游蕩了大約兩天,元幼杉殺了一只的霧中的怪物,將尸體處理好放入車后的籠中,她又沿著記憶中的方向騎行了一段距離。
在一棟舊世界遺失的破敗亭廟門前,她下了車,從車上拿出了紙包花。
隔著一層手套,花枝的手感也有些硬,鋒利而栩栩如生的花尖輕薄,在霧色中透著冷光;
這不是柔軟的花葉,而是用鐵鋁制做出來的鋼鐵花。
在萬物被腐蝕、生物一旦直接接觸霧氣便會潰爛的末世,百分之九十八的植物早已滅絕,花這樣奢侈的東西,地下基地的住民區怎么可能有呢。
看著破舊的門亭,元幼杉苦笑道“竟然差點把這里忘了。”
滿打滿算,她在游戲各個副本中輾轉的時間加起來也就不到五十年,有的記憶竟然已經開始模糊了。
“前輩,我來看您了。”
一陣狂風忽然卷起空氣中的灰綠濃霧,驟然將亭廟破舊的兩扇朱紅大門吹開,伴隨著嗚咽的風聲和嘎吱門響,門內漫天的鋼鐵花束從中被吹出,都是過去近十年她開荒經過此地時,從窗扇中丟入的鐵花。
元幼杉忍不住抬起手臂抵擋,心道這夢未免也太過寫實了吧。
風聲過后,她腳下鋪滿了綻放的碎鐵。
身前的朱紅大門敞開,仿佛在邀請她進去。
遲疑片刻,元幼杉想著反正是在夢中,便抬起腳走了進去,然而在踏入大門的那一瞬間,光線便籠罩著她全身。
腳下是柔軟稀爛的觸感,她踩在一片過于肥沃、卻也生出的綠洲之中,空氣中彌漫著令她不適的濃郁腥氣。
她一抬頭,四面八方無垠的綠洲中,仿佛有無數異族生物,每一雙眼睛都掩藏在綠洲的各個角落,正在盯著她、呼喚著她。
細細去聽時,風聲仿佛都在低語著回家回家
“呼”一聲長長嘆息,元幼杉猛然從床榻上坐起身。
她出了一身冷汗,額頭和脖頸都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臉頰上平復著心情。
她抬起手捂住胸口,手掌貼合之處仿佛能感受到了心臟正在蓬勃地跳動,有種要從她喉嚨中跳出去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