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瀾默默地怔了片刻。
他總以為東洋武士是傲慢的,目中無人,嗜血成性。誰料到眼前的這位會打出一副如此卑微的牌。卑微到令人心生同情。
“你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我都一無所知。讓我如何敢交一個來歷不明的朋友”
“我叫北原太。二十八歲了。家鄉在北海道,世代種田。十年前當了海軍,和沙俄在東北打仗后來脫離軍隊,流浪到了這里”
一個東洋人,戰亂和動蕩的時局里,是什么動因支撐他在中國流浪了整整十年
好奇心的火苗一上來,就難以熄滅了。
“北原先生,你為何不回國呢”
“我在找一個幫助過我的恩人。但這么多年杳無音信,怕是已經遭遇不測了。”
話音剛落,啟瀾就聽到了慟哭聲。
深夜,巷子里又冷又濕,卻并不妨礙一個憋悶已久的靈魂釋放積累多年的情緒。
流浪武士先是旁若無人地朝著天空發出一聲聲吶喊,再放肆地哭了一場。
不過是不打不相識,對方竟然如此信任他,敢把內心的秘密講出來
同情逐漸壓倒了好奇。啟瀾摸出手帕雙手遞給他,“盡人事,聽天命。擦擦眼淚吧。”
對方詫異地接了手帕,重新打量著他。
雖然哭泣的時候用了很大的氣力,臉龐上的面具卻紋絲不動。想必是用了很多工夫粘牢了,和皮膚緊緊地貼在一起。
北原遲疑了一會也沒擦臉。少年就在一邊默默地站著。
這面具之下,是怎樣的一張臉龐
不肯輕易示人的臉,難道是猙獰丑陋的
“也許,你不戴著面具,會容易找到恩人呢把臉罩得嚴嚴實實,大街上擦肩而過,也未可知。”
“這面具,不能在外頭摘,摘了就必死無疑。”
北原語氣淡淡地講著生死,驚得少年目瞪口呆。
“告訴你也無妨,瞧好了。”
他轉過頭來,伸出兩指夾住面具的右邊,咬牙一撕,臉上露出了一小片顴骨處的皮膚。
一個三角形的紅色傷疤赫然在目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撲面而來。
啟瀾的眼前浮現出章文軒手術中取來的顆子彈,上面也有和這傷疤極其相似的的三角符號
一陣緊張感上了身,好像要將他整個人層層裹住。
對方的語氣依舊平靜得可怕,
“烙鐵打的記號,我是從一個秘密基地逃出來的,原來做過一段時間的壞事,為了填飽肚子”
秘密基地
曾經的一切謎團,似乎都在這么一剎那聚攏。
半月前,啟瀾無意間在街邊的扎紙店撞上了山田,又出手殺掉了這個在天津火車站襲擊林家警衛隊的頭目。
山田手下的那些人一大半是不服他管束的,見平日里趾高氣揚的東洋人死了都拍手稱快,立即就會有新的頭目上臺
他們敢于襲擊秦鋒領來的一車警察,打得對方幾乎全軍覆沒,背后必然有靠山,才如此瘋狂,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