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夕陽如血。
啟瀾坐在車后座,看著一群群烏鴉在頭頂飛過,隱約覺得有事要發生。
他努力地回憶前世學過的歷史知識,想把這種不安的源頭找出來。
南方的兵變,就是在這個月開始達到高峰的。
多事之冬藏了多少險惡,普通的大眾都無從知曉
政局的動蕩,軍隊的混亂,他作為個人力量單薄,改變不了,但對未來變故的預知,或許能幫助身邊的人逃脫命運的捉弄。
他不擔心顧家,更不擔心朱家,全部的憂慮落在了林家。
如果只是要保護林覓一個人,他做得到。
可她是屬于林家的,有父母,有親友,令他感到力不從心。
啟江開車,朱涓涓坐他后面,靠著車門休息。
她很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在夢里又見到了林一堂。正要與他說話,忽而一個急剎車,驚醒了。
啟江為了躲開路中央的一個報童,把車在離小孩不到三米的地方剎住。
他們三個都注意到了他衣衫破舊但干凈,戴著頂線帽,手里抱著好多報紙。
“啟江,我們湊些零錢把報紙都買了吧,讓他早回去。”
朱涓涓看到寒風把孩子的臉蛋吹得通紅掉皮,心疼不已。
她的錢包里沒多少零錢,給孩子鈔票又怕他找不開,所以才動員啟江行善。
啟江為難地說“朱小姐,我的錢昨晚都用完了,只有幾張從媽媽那里拿的大鈔。”
車到了百貨樓門口的馬路上。啟江扶著朱涓涓先下來,拎著她的包。
啟瀾跳下車,拍著口袋說“你倆別管啦,我正好領了工資,這堆報紙最多兩塊錢就可以買下來。”
他摸出兩個銀元給報童“小兄弟,報紙我全要了。”
小孩搖著頭說“不用同情我,我只賣你一份。我有名字,叫齊齊。不要喊小兄弟。”
啟瀾覺得他要強中帶著可愛,接了一份報紙,執意不要他找錢。
“小哥哥,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那個孩子抬手把線帽拉高,露出了被遮住的眼睛。
他吃驚發現,孩子長相居然還挺清秀的,小巧的五官長在一張瓜子臉上。
根據他對美術構圖中“三庭五眼”的了解,這個比例應該是個女孩子。
“齊齊,你是小丫頭吧為何要扮男孩”
報童愣住了,抱緊了胸口的報紙,仿佛怕他搶走。
朱涓涓見狀下了車,拉住齊齊柔聲說“別怕。我們就是關心你,沒有壞心。”
孩子取了線帽,一對扎緊的小辮子落了下來。
“我爸爸兩個多月前給壞人殺死了。現在媽媽有病,家里能賣的都賣光了,弟弟還小,只有我能出來掙點小錢,可流氓和痞子太多。只好裝男的。”
啟瀾靜靜地聽著,一些疑惑都明晰起來。
這小女孩是初當報童,難怪連馬路規則都不懂,敢在路中央賣報。
啟江想起了小金孤苦無依的模樣,很傷感。
“你媽媽的病要緊嗎需要多少藥費我們送她去醫院看看”
小報童不肯說,只往啟瀾和朱涓涓手里各放了張報紙。她正要找錢,卻沮喪地發現,貼身放的小零錢包不見了
齊齊終于忍不住大哭“我的錢給人偷走了”
這個孩子不過七八歲,和顧家的一對姐妹花年紀相仿。若不是家里遭遇了變故,也不用這般辛苦討生活。
朱涓涓拿了張鈔票遞到她手里,“拿著吧,就當是借你的。等你長大了,慢慢地還。”
齊齊從兜里摸出一支鉛筆和小紙片,“姐姐,請你寫下名字和地址,我有錢了就還你。我會一直在這條街賣報。離家不遠可以照顧媽媽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