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父女兩個在黑暗里待著,盼望著什么。
醫院陰森恐怖的太平間門外,窸窸窣窣地有了腳步。
一群黑色衣服的人,抬出了一具白布裹著的尸體。
真是毛骨悚然
林先生上過太多戰場,見過太多的死人。
他擔心女兒,忍不住捂她的眼睛。
林覓躲開了父親的手。
“爸爸,那邊真的有人出來”
林覓眨著眼睛,壓低聲音,湊近父親耳邊
“我們跟著走,那個門果然開了。”
林先生示意她不要做聲,兩人同時站起來。
他讓女兒先走,自己帶著手槍走在后面,以防不測。
林覓敏捷地邁出幾步,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跟上那些抬著尸體的人。
她這時候是真勇敢,一點都不怕
兩個小時前,醫院出了一件大事
恰是章醫生被警察暴打的那段時間,朱博遠無法得到二次手術續命,不治身亡。
原本章文軒想全力救治博遠,這是目前唯一可以作為證人,洗脫林一堂的冤屈的希望。
但是,章醫生給抓走了;林一堂還在牢里,二人都生死不明。
博遠的死,對朱家和林家都不是好消息。
朱家抬人的隊伍人多,腳步也雜亂。
林覓和父親就這樣混在人群里從一處不起眼的門里成功逃離醫院。
父女兩人扎進一條尚有人氣的菜場里,待出來時都已經換裝完畢。
林覓女扮男裝,把頭發盤起塞到帽子里。
她和父親穿著農民常見的粗布外套,手挎竹籃,肩頭架一扁擔。
他們還特地把臉涂臟,像城郊來賣菜的。
“爸爸,我們回家找媽媽去”
“家里應該已經給壞人圍住了,你媽媽我倒是不太擔心。”
“為什么”
“她的鬼點子很多,不止一個地方可以躲”
林先生盡量表現得樂觀一點,以減輕女兒的顧慮。
林覓執意要去文墨路看一眼。
她急急地跑在前頭,催著父親快點走
“萬一媽媽在家,我們趕緊去救她”
這時候,一輛氣派的黑轎車從路口駛過。
一對雪亮的車燈,把林覓的雙眼刺得生痛
她抬手去擦眼睛,沒有留意到轎車上坐著的一個女人。
是林太太
林先生剛興奮地想沖過去,卻頹然呆站在一旁。
她坐的不是家里的轎車。
“”
他呆站了片刻,終于低下頭,無奈地蹲下來嘆了口氣。
林覓揉眼睛的瞬間,轎車一駛而過。
她見到父親的樣子,以為他是累了,乖巧地給他錘了兩下背。
路很長。夜也很長。
林先生思前想后,決心和女兒撒個謊。
“覓兒,我已經和你媽媽說好,讓她先回老家等我們。
她下午動身的,明早就會到天津了。”
“家里太危險,現在不能回去了。”
林覓想想父親的話有道理,不再說話。
雪又下起來了,好大。
父女倆已經在雪中迷茫地走了三個小時。
平日都坐慣了汽車,認路真難為了他們。
林先生開始體力下降。
他漸漸走的不穩,后來又突然感到頭疼欲裂。
他忽然一陣哆嗦。
整個人似乎沒了力氣,半臥在雪地喘個不停
林覓雙眼通紅,把外罩的一件坎肩笨拙地脫下,
“爸爸,您冷不冷,我有衣服”
無奈坎肩太小,只能搭在父親寬闊的肩上。
雪打在兩人身體上,飛快地滲入衣服,冰冷。
再這樣下去,父女兩人都會凍僵。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前路又來一輛車。
那車有幾分眼熟,卻想不起。
求生的本能驅使她一步步往前跑。
林覓跌跌撞撞地跑到路中央,抬手去攔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