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瀾沿著通往女子中學的那條路跑。他望見了和林覓相識的那個歌舞廳,也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幾個漂亮的舞女大白天的也站在外面,有一個甚至還要過來拉他進去。
他本能地抵觸這里的花花世界,片刻也沒有停留。歌舞廳后面的一排兩層樓的房子,修得洋里洋氣,其實就是給那些檔次高一些的客人過夜的地方。
啟瀾走過的時候,剛好碰上靠街的一處房子的樓上有個女人開了門出來曬太陽。
她看到啟瀾的背影時,好像觸電一樣彈了回去。
她急火火地邊跑邊喊
“顧先生,我方才、方才看見一個少年郎長得好像你那個滿城貼畫像的三弟弟”
顧啟泯裹著柔軟厚實的睡袍,正歪躺在一張大床上抽煙,聽到她神色緊張地這么一描述,隨手就將口里的半截香煙丟到地板上。
他跑到陽臺上,卻沒看見啟瀾,只看見好幾個滿臉褶子的老頭在尋歡作樂。
風吹得光腳穿拖鞋的人打了一個寒顫。
他一邊將睡袍的帶子用力拉緊,一邊不滿地瞅了她一眼“菲菲,你眼花了吧”
菲菲堅持說自己沒看錯,啟泯心煩意亂地又重新點了一根煙。
早知道這個吳菲菲骨子里神經兮兮的,還不如找克麗絲來陪呢。洋妞比她沉得住氣多了。
但克麗絲早就和老板聲明,只跳舞,不陪其他的,否則就辭職走人,啟泯昨夜來的時候,她又偏偏和別的客人跳去了,吳菲菲就有了機會,陪舞,陪酒能陪的,都陪了。
啟泯心里的火氣難平。最近一段時間,家里雞飛狗跳。三太太房里進了刺客,把她的臉給劃了,她一口咬定是來謀財害命的,又說不出那個刺客長啥模樣。
二弟啟江又不辭而別,離家好幾天了。父親到處找,也要做大哥的盡心地找,說丟了個老三,再丟個老二,就等于沒兒子了。
“我難道不是兒子嗎”
啟泯憤憤地想,照父親的意思,以后這家產,也是分不均的,肯定大部分要給啟江,明明是一母所生的孿生兄弟啊,老二憑什么就比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高
他一心都掙扎在父親的不公正導致的憤怒里,以至于,香煙燃燒到了盡頭,燙得手指猛地跳了一下。
父親最忌諱什么,他就最想馬上做什么。啟泯的火氣無處發泄,把房里的各種擺設砸了一遍,最后丟出一疊鈔票,撒了滿地,留下專心彎腰撿錢的吳菲菲,揚長而去。
啟泯在巷子搖搖晃晃地走。
他的醉意還未消,心里又亂如麻。走到一家糕餅鋪子前,忽然停住了腳步。
在酒精作用下變紅的眼睛,在那一瞬間像通了電的燈泡一樣,閃了兩下。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原來,他在這里,趕巧遇見了一早來買東西的朱涓涓,一個曾經苦苦追求過又被禮貌拒絕的女人,孤身一人。正是一個下手的好時機。
朱涓涓排在前頭,沒有看見他。
她只是想著在元旦這天買好父親和兩位哥哥生前喜歡的點心,去墓地看看他們,順便打掃打掃。
雖然是一身極素的白裙白鞋,她的身姿也引得店門口其他排隊的客人紛紛側目。
她提著打好包的點心往回走,走到僻靜胡同邊的一堵墻邊,聽到鬼祟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轉身就看見了啟泯。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她,“多日不見,更漂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