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這一側的半圓,則被他“盡攬江山”的肅殺劍意浸染。不但寸草不生,就連土地也往下足足下陷了一尺。
兩個劍修四目相對,然后同時微笑起來。
江汀白挽了個劍花收劍,率先行了個劍禮“這一戰,倒讓我想起八十年前我當年惜敗楚兄一招,至于現在這場,大概算是打平吧。”
楚天闊哈哈一笑,從自己制造的地陷坑中一躍而出。
“我早說過,八十年前那次,不過險勝江兄而已”
夜風迎面一吹,微醺的醉意也顯出一種悠閑的愜意。
楚天闊搖搖晃晃走了幾步,找了棵大樹倚著樹根坐下,從儲物袋中擺出幾壺順手帶出的好酒,還有一只白玉杯。
若是言落月或者巫滿霜在場,他們就能看出,那只白玉淺杯,正是楚天闊在他們面前拿著喝過酒那只。
江汀白想了想,也原地坐下,然后從儲物袋中找出了一只竹杯。
相比起來,這只小竹杯也沒有太寒酸。
畢竟,江汀白還細心地替自己的竹杯編了個杯套呢。
楚天闊依次替兩人將酒液斟到七分。
他端起酒杯,先是享受了一口辛辣甘醇的酒釀,這才緩緩說道
“江兄,你的那位小師弟他拜入你們師門有多久”
江汀白一開始還以為,楚天闊又要說什么“你師弟挺不錯,可惜比我家師弟差一線bb”之類會引發戰爭的言辭。
不意經此一問,他微微一愣,如實答道“有兩年了。”
第一年還是在千煉大會上,巫滿霜一直跟著師尊。江汀白第一次見到巫滿霜,還是一年前的事。
回到歸元宗的一年里,巫滿霜又有九個月都在參加傳法交流。
江汀白雖然對他和言落月一視同仁,但兩人之間的關系,還是沒有和言落月那么熟悉。
楚天闊瞇起眼睛“原來如此。那江兄平日里,觀察過你這小師弟的性情嗎”
江汀白頓時放下杯子,坐得筆直“楚兄有話不妨直說。”
楚天闊搖搖頭,卻沒有秉氣直談,反而話鋒一轉,比較起了各類寶劍。
“我幼時學劍,各種各樣的劍器在我手中換過上百把闊刃劍、解腕劍、柳葉劍、破山劍、龍泉劍、折鐵寶劍”
“其中,闊刃劍便于混戰廝殺、解腕劍需得貼身攜帶、柳葉劍輕靈細巧,多為女子所用、破山劍沉重無匹,須有開山之勇”
將白玉杯底一飲而盡,楚天闊放下酒杯,肅容道
“但有一種劍,我從來不拿起它。如果拿起它,一生就只能用它一次,江兄知道這是什么劍嗎”
“我說的正是那種薄如蟬翼、劍刃像發絲一樣細膩,拿在手中比雪花還輕、比長風還快的刺客之劍。”
江汀白若有所悟,緩緩道“因為那是一擊必中、有去無回的劍。”
因為足夠薄,所以足夠輕;又因為足夠銳利,所以它足夠快。
但太過纖薄的東西,是終究不能長久的。
這樣的劍,或許一生只能揮出一次,一生只能擊中一招。然后在得手的下一刻,就會碎成數段,迸裂成寸寸冷鐵,殘片深陷在目標的胸膛里。
楚天闊搖搖頭“你師弟他有些近似的品格。”
從言落月那里得知了巫滿霜的特異之處后,楚天闊終于知道,為什么這巫滿霜被擄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用一柄燭臺把胳膊捅個對穿。
至今想起巫滿霜劈手就刺的那一下,楚天闊還是忍不住要皺眉。
那動作太過熟練、自然、不假思索。
人在自傷時總會下意識減輕力道,可巫滿霜那一下自刺干脆利落,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若他和過去楚天闊一樣,是個身負重仇,遍身蒼雪的逆旅之輩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