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和不舍,這兩種濃烈的感情,同時從滿霜之石身上傳來。
于是在某一天里,落月之木毅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反拗了自己的兩叢樹杈,讓它們調轉了將近一百八十度,然后朝著滿霜之石的方向生長。
即使樹冠和石頭,已經拉開了天海之間的距離,比飛鳥和游魚還遙遠。
可落月之木仍會用這樣的方式,讓樹蔭、碧葉、花朵、清晨的露水和她對滿霜之石的牽掛一起,重新回到滿霜之石身上。
就在言落月望著眼前這一幕出神的時候,一只手突然從旁邊身來,如此自然地牽起了言落月的手。
言落月微笑著轉頭,不出意外地看見巫滿霜站在了自己身邊。
“我剛剛一直在滿霜之石的記憶里。”巫滿霜輕聲道,“那是非常、非常、非常漫長的一段孤寂”
直到某一天,一條白色的細細根須貼在石頭底部;漫天落下的碧葉如雨,溫暖地蓋滿他的身上。
烏啼之火的光芒,璀璨到令石頭都覺得刺眼。
而落月之木的葉片,卻始終散發出溫柔又長久的微光。
巫滿霜笑道“你知道嗎,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為何要以巫為姓。”
想起自己“言”姓的來歷,言落月眨眨眼睛,若有所覺。
“莫非”
“嗯。”
巫滿霜彎起眼睛,五指靈巧地鉆進言落月的指縫,然后緊緊地扣住了她的手指。
“巫”這個字,看起來便是落月之木為了他,將自己的枝干扭轉,朝他垂下濃蔭和花朵的樣子。
那段最珍貴的記憶,最后被濃縮為一個姓氏。
對于剛剛破殼時,除了傳承記憶之外一無所有的小蛇來說,“巫”這個姓氏,是他的性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言落月眼波閃動,回憶起小蛇第一次提起自己姓氏時的說法。
在小蛇口中,“巫”是“有兩個杈杈”的巫。
當時,言落月只覺得好笑。
而現在時過境遷,回頭再看,這姓名原來是一句如此浪漫的寫實。
被啄去霜花的滿霜之石,和裁下尾羽的烏啼之火,都進入了一段時間的虛弱期。
不過,因為有了陰陽日月的緣故,大地卻變得生機勃勃起來。
就像現代社會里,每天都有新物種被發現一樣。
這個蓬勃世界中,每天也有新生命在增加。
剛出生的新種族、種族之間產生的混血、學會了操縱靈氣,漸漸產生變化的某個新物種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這個世界漸漸變成言落月熟悉
的那個樣子。直到
直到某一天,一個外來的禍患降臨到這片世界,并且悄悄扎下了第一道根苗。
而還處于虛弱期的滿霜之石與烏啼之火,尚且對此沒有覺察。
這是最好的時代無論人界、妖界還是魔界都百花齊放,邁開了他們探索大道的第一步。
這也是最壞的時代三大神物中,兩件都在恢復期。而外來的惡客,卻已經順著時代的波濤,悄無聲息地積蓄著更進一步的力量。
異生物的侵入,一開始讓人難以覺察。
因為這世界實在太大了。
而它們就像是一顆塵埃、一片飛絮、一段浮萍一樣落入這個世界,絲毫不引人注意。
侵入者表現得宛如這個世界的原物種,它們落地、生根、發芽,然后吹氣球一樣慢慢脹大起來。
直到它自恃有了足以挑戰本地原生物種的力量,然后對龐大的修真界虎視眈眈、磨刀相向。
在某一天里,一個巨大血瘤似的巢穴,在魔界的某個地方開始膨脹。
膠質的血色巢穴裂開一道出口,從里面走出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異生物。
它們鋪蓋在這片大地上,場面好似螞蟻們從蟻窩中一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