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輕鴻確實有著指點少年人的愛好。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許多人少時迷茫,只差拉拔一把,前路便可嶄然一新。
但所有見識過姬輕鴻指點手段的人,幾乎都懷疑姬輕鴻不是在拉拔人家,而是要把對方給踹下去。
畢竟在過去的幾百年里,姬輕鴻這個大徒弟的位置,少說也換了二三百人,幾乎只比他的峰名修改頻率略低一籌。
然而,江汀白居然打破了這個記錄。
他闖過了姬輕鴻設下的幻陣。大陣破去的一刻,江汀白咬牙在素縷堂中站穩,渾身上下冷汗淋漓。
而江汀白的右手,以前所未有的氣魄,緊握著自己的長劍。
在幻陣里,江汀白打磨出了劍心的雛形。
在江汀白的對面,姬輕鴻雙眼微睜,緩緩地坐直了身體。
“做得不錯。”
江汀白微笑著拭去自己前額的冷汗“多謝師尊指點我既為劍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雖然在傳言之中,姬輕鴻心血來潮時的行事極其惡劣。
但他若要指點什么人,當真在一開始時,就給出了鑰匙。
而江汀白握住了。
若干年后,江汀白回憶起自己最初拜入峰門的往事。
那時候,他已經學會在姬輕鴻面前節約很多禮節,并且能面不改色地在棋盤上把姬輕鴻的黑子給殺個落花流水。
這一天,江汀白一局棋贏了姬輕鴻七百多目。
姬輕鴻“”
姬輕鴻盯著棋盤上的殘局看了一會兒,幽幽道“說點什么。”
江汀白實在是個當世少有的方正君子。
他既沒有趕盡殺絕的習慣,也維持尊師重道的原則至今哪怕是面對姬輕鴻這種兔中之狗。
因此略一沉吟,江汀白就選取了一個不那么令人尷尬的話題。
他請教道“師尊當年收下我時,曾說我難入大道。”
姬輕鴻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糾結此事筑基即悟劍意,你不是還入得挺快的嗎”
“不,我只是想知道師尊當時為何要做此解”
姬輕鴻順手將棋子撿回棋盒,慢悠悠地舉了個例子。
“就像你眼前的這一局棋,棋盤上除了黑子就是白子。也像是天下間的每個修士,不是能入大道,就是不能入大道。”
“換而言之,我從兩個答案里挑了個順口的答案,隨便說的。”
江汀白“”
姬輕鴻笑道“看我做什么,當真是隨便說的。”
江汀白“”
想想姬輕鴻平日里識人斷事的眼光,江汀白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比起隨便一說,他更傾向于自己當時確實有某種難以克服的缺陷。
只是或許是機緣巧合,或許是姬輕鴻有意拉拔了一把,過去難以翻越的的高檻,便在一路行來間無聲撫平。
但姬輕鴻既然都這么說了
于是下一局棋,江汀白非常自由地放任自己贏了姬輕鴻兩千多目。
姬輕鴻“”
“不知師尊看我何事”江汀白恭謹又不失溫和地請教道,“我并非有意,當真是隨便贏的。”
姬輕鴻“”
那天,姬輕鴻離開棋房時,順手把茶杯連茶水帶杯子給凍成了冰塊。
哦,倒不是在表示不滿。
只是一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冰出于水而寒于水”的趣味版表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