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這深宮時他才九歲,因為身材瘦弱又沒有什么厲害的師傅、干爹,整整被好些無賴大太監打壓著欺負了六、七年,遭受到的惡意和白眼他數都數不清了,都快不知道被人尊重是什么感覺了
他原本只是想著進入儲秀宮里可能辦差會舒服些,但今天見到這個對外名聲響亮的赫舍里庶妃竟然是這般和善的主子,和他說話時,眼神也很平和,沒有高高在上看他這種卑微沒品級的奴才是垃圾的感覺。
張天喜此刻倒真覺得自己今日行大運了,倘若真有機會能調入儲秀宮,即使做不到管事大太監,能安安靜靜、順順遂遂地做個種花小太監也行
張天喜腳程極快,約莫過了一刻多鐘的時間就趕到了景祺閣。
雖然他在宮里也待了許久了,但是這個地方還是頭一次來。
當年新帝玄燁初初登基時,將太宗和先帝留下來的遺孀們,一分為三。
一大部分跟著太皇太后住到了慈寧宮,剩下的部分又一分為二,分別跟著皇太后住進了位于慈寧宮西北角的壽康宮,余下的就都由懿靖大貴妃帶著住到了這東邊的寧壽宮,寧壽宮的北面就是景祺閣了。
而這景祺閣的西面則是照顧嬰幼兒皇子的北五所。
這宮里的規矩分的很細,幾乎是以乾清宮廣場作為內宮和前朝的分割線。
后妃因為位份低不能養育阿哥時,剛剛出生的小阿哥就會被送到位于內宮的北五所由里面專門的奶嬤嬤照顧,待皇子年滿六歲虛歲開始正式進學時,就得搬到位于前朝的南三所居住。
如今這宮中的阿哥們極少,偌大的北五所只住了萬黼阿哥一人,而那南三所也只住了保清阿哥一人,兄弟們四散住著,或許連面都還沒見過
張天喜看到這門邊沒有守衛的奴才,就將懷里的三盆花小心翼翼地彎腰放在地上,然后上前捏著銅質門環敲了敲紅漆大門。
過了一會兒,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年紀約莫六十多歲的老嬤嬤打開了宮門。
“你就是公主說的送花小太監吧”安嬤嬤用蒼老的聲音含笑詢問道。
“是,奴才就是在御花園的暖房中專門侍弄花草的。”張天喜看著來人和善的樣子也點點頭回答道。
“行,花你就放在這兒吧,我來搬就行。”
安嬤嬤將大門打開,邁過高高的門檻就開始彎腰搬花盆。
張天喜很意外,這里難不成都沒有干活的年輕健壯小太監嗎看著安嬤嬤顫顫巍巍的動作,他就害怕她一時手滑把這花盆給摔了,把自己的老腰也給閃了。
“嬤嬤,要不您在前面帶路,奴才直接幫您搬進去就行了。”
張天喜話音剛落,就彎腰抱起來了地上剩下的兩盆花,準備跟在安嬤嬤身后走。
“那就多謝你啦,我這把老骨頭確實是有些不中用了。”
張天喜跟著安嬤嬤的腳步走入景祺閣也是有些驚訝的,如今已經是農歷三月份了,臨近萬壽節,各宮都是熱熱鬧鬧的景象。
尤其是他所待著辦差的御花園,更是一片勃勃生機,沒想到這景祺閣的前院卻是透露著無限的荒涼,沒有種什么漂亮的植物,這四周的宮墻也極高,高得仿佛陽光都照不進來似的,造成這四周的青石板地磚全部籠罩在高高紅色宮墻投射下來的陰影中,人待在這環境里就覺得涼颼颼的。
安嬤嬤用滿是皺紋的手將這幾盆花一一擺放在前院屋檐下的紅木花架上,待給張天喜打賞了一個裝有一兩碎銀的小荷包,送走他后,就將景祺閣的大門又給關閉了,步履蹣跚地回到內室就看到自家公主又低著頭坐在床塌上,手里細細來回撫摸著做工精細的兩件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