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翠芝撐的油紙傘下,視線低垂,聽著噼里啪啦的雨打傘面的聲音,內心反而十分平靜。
皇上最初對萬壽節宮宴的要求是一切從簡,像是歌舞、戲曲等,這些原本在往年宮宴中例行的節目今年都早早被皇上給刪除了。
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會頭疼于今年該如何將這場預算少的萬壽節宮宴給辦的出彩,但是那天下午在乾清宮正殿里,皇上卻對自己說要不拘形式將萬壽節辦得熱鬧些,最后還特意強調了兩遍說今年宮外有個有名的戲班子排了一出十分有趣兒的新戲曲。
當時她就覺得皇上話里有話,皇上若想要看戲曲,直接通知暢音閣就行,哪里需要去宮外找什么有名的戲班子,怕是皇上對宮宴另有所圖,如今收到“散席”的通知,她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寧感覺
“主子,奴才在大長公主床塌的暗閣中發現了這個。”曹寅將手中用白色汗巾包裹著的一枚祖母綠的玉牌遞給了身側的梁九功,梁九功微微彎著腰,將它呈遞到了上首的康熙手中。
康熙坐在圈椅上,對著明亮的燭光仔細地打量著這枚玉牌,隱隱能看到里面暗藏有“察哈爾”的蒙文字樣。
“呵,不愧是林丹汗的大福晉啊。”康熙手一揚,就隨手將手中的玉牌扔到了御案上。
曹寅看到帝王的舉動微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如今事情基本上已經水落石出了,懿靖大貴妃即便在這大清后宮里待了這么多年了,但心中還是時時刻刻惦記著遠在蒙古察哈爾部的長子阿布鼐的。
七年前,皇上以阿布鼐多年不朝覲等為由,削了其親王爵位,于盛京,并令其子布爾尼襲爵。
怕是因為這個,懿靖大貴妃在心中對皇上也生了怨恨,因此才會在去世之前將自己生前經營的所有勢力都一并交給了養女。
建寧大長公主是個聰明人,想必如果沒有吳三桂造反,自己痛失親人這件事情,這輩子她都會好好將養母留給她的這股包含有蒙古察哈爾部人脈的后宮勢力暗暗隱藏下來,奈何后來命運弄人,生活驟變的大長公主惱恨地將矛頭對準了皇上,選擇與吳三桂和反清復明的白蓮教合作,隱藏在宮中不起眼的地方,生生將這股勢力變得更大更復雜,短短兩年間就在紫禁城中生出了這么多的波瀾
室內很安靜,康熙一目十行地掃視完手中這本有魏珠整合來記載察哈爾部情況的密折,才聲音低沉地開口詢問道“長生和萬黼,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太醫還在診治,兩位阿哥仍在昏迷中。”梁九功悄聲說道。
聽到梁九功這般說,康熙眼睛半闔,良久沒說話。
少許,納蘭容若帶著滿身的水汽步入御書房,沖著康熙俯身行禮道“皇上,奴才已經將保清阿哥送到了延禧宮,并且告知了納喇庶妃身邊的小太監,您允許保清阿哥回延禧宮住幾天。”
“行,朕知道了。”康熙將手中的密折遞給梁九功,示意他傳下去讓曹寅和納蘭容若看看。
好不容易臭蟲都冒頭了,康熙今晚需要和心腹們熬夜處理這些政務,念著今日胤礽格外粘晴嫣,就特意讓晴嫣將他帶入儲秀宮睡覺了。
入夜后,晴嫣和胤礽在白露的幫助下洗漱干凈。
小太子坐在晴嫣床上,抱著手中那只晴嫣送給他的布老虎,半天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晴嫣看著難受,雖然胤礽比保清小了兩歲,但是比起保清的大大咧咧,胤礽的性子天然地更加敏感細膩些。
白露幫忙將床幔放下后,就轉身腳步輕輕地退出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