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是怎么了”燕離道。
“可能是想起了過去。”丹感嘆著,用一種吊兒郎當的語調道,“你不知道啊,咱家的亥小時候過得可苦了,家里有七個孩子,他排行老三,老大老二是家里的頂梁柱,不料看熱鬧的時候,被官兵亂棍打死了,只賠了兩張草席。咱家的亥啊,自那以后,連一張煎餅都吃不起,天天在人家煎餅攤面前流口水,這不,就落下了煎餅情懷,每次看到煎餅就走不動路。”
燕離心說你開什么玩笑,轉頭一看獸王目眥欲裂卻又無法反駁的模樣,偷偷抹了抹汗,“這個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卻有各自的不幸,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大人還是別再介懷。”
“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卻有各自的不幸。”丹咀嚼了一遍,深以為然地道,“說得真好。”
“通常來講,自以為不幸,才是真的不幸。”巢淡淡地道。
“窮就是一種罪。”夏殷古怪地笑道,“做人是萬萬不能窮的,要不然就落得跟亥一樣古怪的毛病。”
“閉上嘴,走”獸王沉著臉,扭頭就走。
燕離望著四人的背影,忽然發現,剝去“窮兇極惡、殺人如麻”的外衣,他們跟閻浮世界千千萬萬的人并沒有兩樣。
云來客棧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客棧,就算跟鳥不拉屎的客棧比起來,它也并沒有多出多少變化來。
硬要說區別的話,單看掌柜腦滿腸肥、滿面紅光的樣子,就知道油水肯定很是豐富。
用過了晚膳,燕離敲開了丹的房門,揚了揚手中的黑白雙子棋,“有沒有興趣”
丹的眼睛立刻一亮,醉眼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來來來,這回你可要讓我三個子才行。”
燕離把房門閉了,把矮幾搬到榻上,用一張布墊了,便與丹相對而坐,“你的棋力每天都在進步,讓三子實在是不行了。”
這幾天他暗中試探四人的興趣,意圖找到調查的突破口,無意發現丹非常喜歡下棋,卻又下得臭不可聞,連他不是很懂棋道的,都可以完勝對方,便在路上買了一副棋子,假借打發時間為由,一面下棋,一面談天。
丹很健談,見聞也十分廣博,不經意間暴露出來的談吐,很有世家弟子的風范。只不過很少,只有在他不喝酒的時候,但他一天除了睡覺的時間,其他幾乎沒有不喝酒的時候,除非沒酒了。
二人很快開局。
燕離故意借思考,使棋局進展緩慢,一面若有似無地道“奉天教創立至今,有二十年了吧”
此后數日,燕離和奉天教徒同吃同住同行,漸漸從他們口中得知,原來他們四人并不是專程在活來鎮等他,只不過剛好在這里匯合罷了。
魏王境和海天境,可以說一個在天南,一個在地北,即使漕運提高了人們出行的效率,行途卻依然用了五天,才來到海天境的海峪城。
從船上下來,一股子海潮的咸濕味便撲入鼻中。
燕離略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
“燕小哥不喜歡水。”一旁的丹雖然懶洋洋醉醺醺的模樣,眼睛卻很尖銳。
燕離搖頭道“談不上不喜歡,第一次來到海天境,不習慣這里的氣候。”
“我第一次來時,也對這里的無處不在的咸魚味感到非常困擾。”丹聳了聳肩,“后來有個當地居民教給我一個秘方,然后就治好了。”
“哦”燕離請教道,“是什么秘方”
丹咧嘴一笑,拍了拍燕離的肩膀,朝碼頭外那濤濤的海水指了指,“打一桶喝下去,吐個一天一夜,這個病就治好了。”
“大人真會開玩笑。”燕離道。
“他沒有開玩笑。”萬木之根的巢淡淡地插嘴道,“只不過我告訴他,那是酒而已。”
丹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起來當初連膽汁都吐出來的情景,“老不休的,你可害苦我了。”
“通常來講,善意的謊言,應該得到原諒。”巢淡淡地說。
這時路過船港的告示牌,只見上面貼了十幾張畫像,其中奉天教徒的字眼,是用朱砂筆寫的,非常的醒目。
作為閻浮世界最為窮兇極惡的惡徒,他們每個的賞金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可惜至今都沒有人拿到。
不過這次最大的突破除了毀了他們一個教壇以外,還得到了一部分奉天教徒的長相,第二天就貼滿了大街小巷。
所以獸王他們現在都包裹在厚厚的黑袍里,為了避免引人注目,燕離也被迫換上。
“畫得真丑。”丹仰頭喝了口酒,“讓我自己畫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