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巧合,燕離又坐上了王嘯天的船。
在江湖鎮休整了一天,王嘯天的船已經裝滿了貨物,照例要搭載幾個客人的。
人界以外,漕幫果然鞭長莫及,不過船卻是正兒八經的漕幫出品。
燕離來到了樓船的第三層,望著滔滔不絕的大河駛向充滿未知的遠方。
“江湖鎮不是什么好地方。”王嘯天穿著一件貼身的短打,外面簡單地披了一件皮質的外衣,一手抓著舵盤,一手拿一根旱煙管。
“船老大有什么指教”燕離道。
“江湖鎮本來是沒有人的,聚攏得多了,就變成了一個漩渦,江湖的漩渦。”王嘯天深深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迷蒙,掩映著一雙渾濁卻世事洞明的老眼,“這里就是一整個江湖的縮影,有些人認為它已經是江湖了,所以才有了不良府。”
船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航行。
風很大,天氣不是很好。
登船時還能看到一點點蔚藍,此刻已是烏云蓋頂,看來有些快要下雨的征兆。
“不良府呢。”燕離道。
“江湖鎮的不良府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王嘯天意味深長地望著燕離,“沒有人可以在不良府的地盤隨便殺人。”
“在船老大以為,不良府是什么”燕離不以為然道。
“秩序。”王嘯天道。
“秩序”燕離道。
“行船的、挑擔的、搬運的、打雜的、算賬的,所有的正當的贍口行當,就是所謂的秩序。”王嘯天道,“在秩序的圈籠里,我們都是被圈養的羊,不良府就是負責放羊的人。”
“誰是羊的主人”燕離道。
“制定秩序的人。”王嘯天道。
“江湖跟仙界,又有什么分別呢。”燕離道。
“江湖是本質,仙界是表象。”王嘯天淡淡道,“之前我就說過,仙界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吃人的只有少數,被吃的卻是絕大多數。什么是仙在我看來,所謂的仙,也早已被人給吃了。”
“船老大對九大道統積怨甚深。”燕離也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
王嘯天笑而不語,“這也不過是表象。”
燕離道“也未必都是如此吧,畢竟還有一個魔界窺伺在側,如非道統與之對抗,仙界豈非已成魔界”
“二者的區別在于,”王嘯天道,“前者是把有依據的行為本身稱之為秩序,以此運轉,冠冕堂皇;后者是破壞了原有的秩序,把沒有規則當成規則。”
燕離若有所思道“就是說,二者并沒有對或者錯的概念。”
“錯。”王嘯天淡淡道。
“錯”燕離道。
王嘯天在舵上敲了敲他的旱煙管,煙灰還沒落地,就被迎面而來的颶風給吹得不知所蹤,“相比之下,有依據的行為本身,讓我們這類人活得舒坦一些,它明明白白規定了一個尺寸給你,讓你知道什么東西該長,什么東西該短。”
他又望向燕離,莫名地笑著,“所以我擁護前者,它自然就是對的。”
“說了這么半天,結果還是廢話。”燕離翻了個白眼。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王嘯天大為慨嘆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