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三十歲那年晉入洞觀,神識就好像他的靈魂的延伸,他能利用靈魂感知到極細微的東西,譬如修行者的招式的弱點,法域的結構;譬如來自于黑暗之中的致命危機、陣法的運轉和陣眼所在,甚至還有對咒法和符文的解析等等,神識妙處簡直數不勝數。
突然在這片迷霧之中失去了一直以來依仗的東西,就好像一個盲人失去了導盲杖,讓他極其的無所適從。
他已經無法感知到燕離的方位,躲在暗處的敵人,豈非正是最可怕的
但他還是很冷靜,因為他并不認為以燕離的實力能夠威脅到自己,況且他漸漸發現,在這片迷霧當中,神識并不是不能動,只不過動得比較慢而已。
如果有那么一件寶具,可以封鎖陸地真仙的神識,那它的價值簡直無法估量。
他擁有最為純正的道統的傳承,從骨子里就瞧不起燕離這一類試圖“不自量力”的散人。不自量力可以從兩個角度來看,第一個明明身為散人卻敢招惹貴為道統核心弟子的林舉星,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第二個明明身為散人,區區灌頂初境,卻敢于和自己爭奪宿將的歸屬。
所以,他打從心底不愿意相信這個小癟三會有這等層次的寶具。
當然,也許還有嫉妒的成分,畢竟“前浪死在沙灘上”這一至理名言,在“改朝換代”的時期總是特別靈驗。身為“前浪”的一員,他十分樂意將后浪拍死在沙灘上。
他按捺住焦躁,利用神識,逐寸地擴大搜索范圍。
燕離以并不快的速度游走在迷霧之中,保證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借著對方還沒發現自己蹤跡的空當,從龍神戒里汲取星力來恢復真氣。龍神戒里的星力,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兩,用一點少一點,也只有在這個關鍵時刻,才不得不拿出來用。
突破灌頂之后,他發現太白劍氣恢復起來,所需要的星力比普通真氣多得多;但也情有可原,較高的質量,相應的代價自然更大。
一面恢復真氣,一面在腦中推演著殺死林榮皓的可能性。
林榮皓跟孤鷹和公孫伯約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出身道統,得益于法門,早早就完成了法域的演化,進階成為神境。可以這么說,后二者只消其中有一個完成神境的開發,他都不可能活生生站在這里。
神境對現世的影響太大了,就好像憑空造出一個世界,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仿佛做了一個“清醒夢”,即做夢時知道自己在做夢,那么在夢里邊,你就是主宰,可以為所欲為。
林榮皓的颶風部落,就是完成度很高的神境,想要完成跨越兩個大境的挑戰,無論怎么推演,機會都十分渺茫。
這個時候他不由自主想到了詛咒,可惜稍一動念,靈魂深處的金烏真焰就熊熊燃燒,將詛咒鎮壓得無法動彈。
這是唐不落對他的報復,或許,也是另一種報答。
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就會得到不同的答案。
但不管答案是什么,眼下的險境并不能得到改善。
心中突然生出警兆,打斷了他的思考,腳步驟然頓住,前方半尺遠,有一種極為強烈的意味,正緩緩地蔓延過來。他險些以為林榮皓已經抓到了自己的行蹤,但見對方仍然像在警惕著什么,便知道自己想差了,對方只是利用神識來進行地毯式的搜尋,如果被對方的神識抓住,他所剩不多的渺茫的希望,也就徹底宣告破滅。
他現在知道,神幻這件寶具,并不能將陸地真仙的神識完全封鎖。
保持著一定的呼吸頻率,慢慢地往后退去,他想知道林榮皓的神識的極限;可是退了十多丈后,忽然踩到了濕濕的泥土,這才驚醒,身后竟已是水潭,要是不小心落入水中,那可就萬事皆休,連忙換了個方向。
退了兩百丈后,林榮皓的神識終于不再延伸,看來已經是極限。不過他也碰到了石壁,隱約能察覺到顧采薇那幾近于無的調息聲,側首一瞧,果見她正盤膝打坐,看來并沒有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