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坐了下來,看著姬紙鳶,那驚心動魄的完美,饒是他心志如鐵,也不由為之顫動。
不過心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斷了,顫動的持續,并沒有多久。
“希望你接下來說的,是朕想要聽的。”姬紙鳶淡淡開口。
燕離笑了笑,道“朝陽沒有殺人,他們只是打了一架而已。蘇羽會死,究竟是意外,還是幕后黑手,這才是關鍵。”
姬紙鳶美眸微冷,道“朕只要結果。”
燕離道“我負責找出兇手,給你一個交代,朝廷與燕山盜依舊保持默契。”
姬紙鳶搖了搖螓,道“燕山盜解散,編入龍衛,燕龍屠出任統領,其余大小統領皆有安身之處。這是唯一能救你們的方法,也是最后通牒。”
燕離冷笑一聲,道“只給一個歸宿,就想讓整個燕山盜為你賣命,你是不是因為長得那么美,才想得那么美”
姬紙鳶的美目閃爍,饒有興味道,“從來沒有人,敢這么跟朕說話。”
燕離道“現在你見識到了。”
姬紙鳶道“你不怕死”
燕離道“我怕得要死。”
姬紙鳶道“燕山盜保留編制,另編一軍,封燕龍屠為車騎將軍,你不用考核便可加入書院內院,一應修行所需,全不用擔心,日后至少一個三品位份,夠不夠”
燕離攤手道“條件很誘人,但我做不了主。”
姬紙鳶道“那你憑什么坐在這里”
燕離嘴角輕揚,道“你需要一件像我這樣腦子聰明外加文武雙全的兵器,替你清理帝國的毒瘤還有籠罩帝國數百年的陰霾。”
姬紙鳶淡淡道“你有這個能耐”
聲音十分平淡,已非質疑,而是篤定他無法辦到。
自武帝以后,籠罩帝國的陰霾就愈加可怖,數代皇族勵精圖治,也未能消去,憑一個小小的強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燕離答非所問道“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要單獨來見你。余行之不可能留我性命,抓捕難免死傷,我死了,他的位置才能坐得穩。”
姬紙鳶蹙眉道“怎么說”
燕離笑道“你心里有一面鏡子,明知道余行之有問題,還讓他們來抓我,不就是為了考驗我如果我走不到這里,對你而言,也就失去了人質以外的利用價值。”
姬紙鳶意味莫名道“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燕離住口不言,說到了這個程度,姬紙鳶還沒有明顯的意向波動,他有些拿捏不定她的態度。
不論是談判也好,日常八卦也罷,交談的人在交談過程中,都會顯出一種傾向的波動。
然而姬紙鳶沒有,否定、肯定或者不否定、不肯定,這些傾向都沒有。
她不像無常的風,風至少還會動。倒像無底深淵,不知下方是地獄還是天堂;又像寡淡無味的水,永遠品嘗不出味道。
姬紙鳶深諳談判之道,這是燕離的結論。
不能因為是個姑娘家就小看她啊。
姬紙鳶七歲登基,今年也才十八歲,堪稱史上最年輕的王。十二年風風雨雨,經歷的兇險與磨練,恐怕不會比燕離少多少。
況且,這場談判是不公平的。
對大夏皇朝而言,聲名在外的燕山盜,也只是一個有點實力的盜匪團罷了。若不是異族之禍和內亂,早就發兵圍剿,哪容他們在并州扎根壯大。
換句話說,從一開始,姬紙鳶就沒有把燕離當回事。
這般無聲的蔑視,要甚于言語的侮辱。
任何人遇到如此境況,恐怕都會心生憤怒。
可是燕離沒有,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憤怒的資格。
他更清楚的是,如果再不拋出能讓對方心動的籌碼,這場談判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