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還沒有結束。
燕十一堵在明德門已有一個時辰了。
倒從來沒有人做過這項壯舉,除非改朝換代;那時城墻都被推倒了,皇宮都照老例,被毀得面目全非,又哪止明德門遭殃。
當然,離永陵被攻陷,倒還早得很。燕山盜到底是來救人的,而不是在玩攻城奪寨的游戲。
怨鳶樓,不為人知地誕生了一個賭局,不大,卻耐人尋味。
常山正要離開,迎面卻走來一個女子,一身水綠長裙,飄飄如流仙,上面綴著透明的冰晶,閃爍間,宛如浮光掠影。
看到女子到來,他的呼吸頓時一滯,好艱難才保持鎮定,道:“沈姑娘?您怎么來了?可是圣上有新的旨意?”
來人正是沈流云。
她淡淡瞥了一眼常山,道:“我身為教習,難道不能來看望我的學生?”
眼神里帶著慣常的冷漠,簡直不像在看一個人;雖然她對待所有人都是如此,卻仍像刺一樣,扎在常山的心里。
“不,”常山笑道,“在下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怕圣上有新的旨意,不敢不躬身聆聽。”
“你不需要提醒我你現在是她的人,奉承的話,我也不會替你轉達,倒勸你少費些心思。”沈流云淡淡道,“我現在想跟我的學生單獨談談。”
常山彬彬有禮道:“那么在下告辭了。”
燕離有些意外,笑道:“書院里先生不少,我想不到會是你來看我。先生,假如真的面臨生離死別,倒不妨投入我懷中大哭一場,那樣我看不見你哭的樣子,你在我心中依然最美。”
沈流云冷斥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旋又恢復平淡,道:“常山應該已經通知你了,明日午時,就是你的死期。人之將死,過往恩怨可以既往不咎,我以一個教習的身份來這里,你若有什么遺愿可以說出來,我會盡力替你完成。”
“啊呀呀,這是怎么了,一個兩個都來問我的遺愿,難道我就必死無疑了嗎?”燕離搖頭嘆氣。
沈流云冷冷道:“你不該殺展沐。殺人就要償命,縱使天下人饒你,我那外甥女也會傾盡一切來殺你。”
“誰讓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呢?”燕離笑道,“誰又讓人算不如天算,這本該是個淹沒在罪惡里的秘密,你看這座腐朽的巨城,豈非罪惡之源?既包容了罪惡,也縱容了罪惡;殺個人又算什么,頂多是在荒墳上扔一塊石頭而已。”
“你想表達的,我不想聽。”沈流云道,“或許是這樣,那又如何?你不過是其中一個孤魂野鬼,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又有誰在意?”
“先生不在意嗎?”燕離認真地凝望著她。
沈流云神情依舊,比白云蒼狗還淡泊,道:“你的死活我不關心,我不過是來盡盡義務。天下多的是命運多舛的詛咒之子;況且你還殺了不少的人。”
燕離笑嘻嘻道:“我們每個人每說十句話,有兩句是廢話,剩下的每個字句,每次停頓,每個音韻,都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讓自己得到認同,愉悅心靈;然而不知先生有沒有留意,我的每句話,每次停頓,每個音韻卻都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
沈流云不咸不淡道:“即使你這么做,我也不會對你有所改觀,更不可能改變你的命運。”
“不不不,”燕離神秘地糾正道,“命運當然是可以改變的,只要先生肯幫我一個小忙。”
“如果這算是你的遺愿的話。”沈流云淡淡道。
“先生認為是,那就是好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