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而況我方才說了,善惡的交界,實在是很曖昧的了。”燕離補充道,“興許我干的是壞事,結果卻是好的。”
沈流云輕輕晃了兩下,使秋千微微蕩起來,晚風吹拂著她的發絲,也很輕微地擺蕩,仿佛不忍心打亂她的發髻;她迎面正是夕陽,晚暈妝點著她白色琉璃一樣的臉龐,漾出一抹孩子般的笑容,又映出淺淺的梨渦,分外的甜美可口。
美眸也透射著異樣的韻致,仿佛流轉千百回的眼波,婉轉又嫵媚;再一轉眼,又仿佛什么也沒有,古井一樣寧靜,深淵一樣玄遠;再一轉眼,又像似俯瞰眾生的神祗,萬事萬物在她眼中,與芻狗不二致。
燕離忽然明白,流云小筑之所以叫流云小筑,是因為她是沈流云,而不是別的什么人;流云變幻最是無常,往往以為抓住了她的規律,最終都會發現,那不過也是假象。
沈流云似笑非笑地望著燕離,道:“這里也沒有人指證你,你大可以盡力開脫的,不過男人總該從容一些,就算是你這樣的蠢貨,也早該是個男人了。”
“在先生看來,我的言論好像是慌亂的辯解。”燕離笑道,“誠然,一個男人假使真的只為辯解而辯解,他自己沒有感覺,但在旁觀者眼中未免滑稽了些,可笑得像個小丑——啊!我有個哥哥,愛把我形容成小丑,支離破碎的小丑,先生可曾見過?”
他嘴角輕揚,“然而縱使慌亂,也只因不小心仰望了先生那不沾半點紅塵煙火的身姿;縱使當個滑稽的小丑,能搏先生開懷,那也是萬分值得的。”
“時間總在流浪著,開懷了又能怎樣。”沈流云不置可否地說。
燕離笑道:“姑且不論我是否在辯解,我早已說過的,善惡的交界實在是很曖昧的了;我既然還活著,就要去做一些該做的事;不論我的立場是善是惡,不論我即將的行為是善是惡,不論后世人如何評價我的善惡;該做的事,總要去完成的,于是善惡就變得無關緊要,就像時間總在流浪著,它又可曾愿意為誰駐足?”
“該,有的吧?”沈流云似乎有些不確定地說。
燕離的眸子透出些許的哀傷,道:“這個世界,隨時都要崩塌,倘若有,那請停留在,先生溫熱的懷抱。”
沈流云立時變得冷漠,道:“你恐怕要失望了。”
燕離知她誤會,笑了笑:“誰知過去怎樣呢?”
“什么?”沈流云蹙眉。
明明滿腹的思念,卻無法訴諸于口。
若能鎖住時間,可否停格在我從樹上躍下,被你抱在懷中的那一刻?
這些啊,那些啊,只能用眼神代替,但不敢放肆,未免就顯得輕薄。
“先生就沒有中意的男子么?”燕離轉移了話題,“獨身那么多年,怎么不找個人陪伴。”
“這是你該管的事?”沈流云不悅地皺眉道。
“縱使先生一直美下去,但在最好的年紀,沒有遇到一個怦然心動的人,總會留下遺憾;很多很多年以后,或許先生想找,也已經有心無力了。”燕離道。
沈流云不屑冷笑:“像你一樣,在最好的年紀,遇到一個最好的人,然后狠狠傷害她?”
燕離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不由沉默。
他可以在任何人甚至受害者面前偽裝,惟有她是不能的。
“我要對你盡力坦誠,所以對于此事,我無話可說的。”沉默片刻,他淡淡地說,“況且,傷害與殺害,有著鴻溝一樣的差距。”
沈流云有些驚訝,首次細細咀嚼他的話語,半晌才悠悠道:“那孩子至情至性,絕不會輕易釋懷的,這可是你的劫難。”
“我也是先生的劫難。”燕離嘴角輕揚。